史铁生说他不知道子女的压力和悲伤,到了父母那里都是要翻倍的。那么这一切即使我可以承受,父母又要如何承受呢,为了弟弟牺牲了终身幸福的姐姐会做何感想,以我为榜样的幼小妹妹又要怎样面对别人的指点。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只为自己而活,总有这样那样的牵绊,活在世俗底下,还有无法割舍的亲人,你就不得不有所屈服,什么狗屁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都他妈的纯属**。不能开诚布公,不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偷偷摸摸的能走多远,我是一个谨言慎行顾虑重重的人,习惯按部就班,这种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需要去面对,去挑战的不确定的感情我没有自信,没有勇气,说到底,我本质是懦弱的。中学时候,所有男孩子都有的叛逆时期我没有,从小父母对我这个唯一的儿子严加管教,期望甚高,我也一直是他们眼中懂事听话的乖儿子。文问我恶心吗,我心里的回答是绝没有,一点也没有,现在已经知道了他对我是怎样的心思,还能同处一室,也许我也是喜欢他的吧,心底也是希望他这样对我的吧。但我连对自己都不敢承认,又怎么对他说出口。
擦完头发,文又看着我,我也沉默的看着他,文把我的头摁向他胸口,这一次我没有高原反应,头脑很清醒,心里想着明明已经拒绝了,这样暧昧下去不行,如果不准备接收,就不能给他任何希望,否则以后的诀别对他而言就是酷刑,是更大的伤害,可我使不上力气推开他,他的心跳很有力,胸口很温暖,我诚实的身体也是贪恋这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情吧。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挣脱了,因为我尴尬的发现他那里有反应了,虽然知道他喜欢我,像男人喜欢女人那样的喜欢,可还是第一次见识他对我的欲望,我想当时我的脸脸肯定都红了。文也挺尴尬的,转身去了洗手间。我盯着电视,把声音开得大大的,脑子里却想着男人跟男人到底是怎么做的吗,难道互相SY了事。我觉得自己真够虚伪的,一边拒绝他,一边想这种事,跟那些欲拒还迎的放荡女人一样,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我又拿起地图看了一会儿,心里终于平静下来。
文出来了坐在他的床上也盯着电视,过了一会儿开口了,说刚才对不起,控制不住自己。我不知怎么应答,难道说没关系,我还想了进一步该干什么吗。他又说,同性恋不仅喜欢男人,还想跟男人做的,他也不例外。我说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不想去了解。他又说这会儿是觉得恶心了吗,你明明不讨厌我这样,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来呢。跟着感觉走不行吗。我说我跟你根本就不一样,我还想跟着党走,快十一点了,赶紧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坐早车去大理吗,有大半天的车程,好好休息吧。文没说话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我关掉我那盏床头灯,他也关了灯,我睡不着,他也在翻来覆去。我听见他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
(十三)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坐上文联系到的一辆面包车去大理,同行的还有四个青年游客也是两两一起的,一对情侣和一对兄妹,他们问我们是不是兄弟,怎么看起来长得不像,文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兄妹中的妹妹是个高二学生,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地找文搭话,左一个文哥哥,右又一个文哥哥,叫得比他亲哥还甜,那对情侣单独坐前面也是一路上打情骂俏,我看着窗外连绵的大山觉得心里堵着石头,文说起了他高中班上的趣事把那小妹妹逗得花枝乱颤。
我想文就是这样的,他不说出来的话你根本看不出他是同性恋,他在女生面前没有丝毫表现出冷漠和厌恶,相反他还可以舌灿莲花,他不主动接近女生,但若女生主动接近他,他也能让女生看不出他是在应付甚至对他芳心大动,老大二君他们关于文的那些八卦也不是空穴来风,一般对他有好感的女生都会和他暧昧一阵子,发现他仍只是嘴巴动动而无任何实际行动,就会识趣的回到普通朋友的轨道上来,也有向他明确表白了的,被他暗示已经有喜欢的人来婉拒而伤心气愤的——明摆着是借口,大家心知肚明。就像眼前的这个十五岁的小妹妹,文和我一样也是讨厌这种只会哇哇乱叫的女生,他却能面带微笑应付自如。
小女孩的哥哥倒是个闷葫芦,一路上都没说上几句。下午到达大理古城内,我们下了车又买张大理地图,酒店也是在古城内,很快就找到了,房间和昆明那一家差不多,我们放下行李,洗漱一番就出门了,古城很漂亮,虽然知道是仿的,可是很有历史文化韵味,洋人街果然有不少外国人,我们找了一间小酒吧,坐在小阁楼阳台里粗犷的木质摇椅上,点了一些啤酒和一壶蜂蜜柚子茶,又点了一些腰果之类的小零食,边吃边计划第二天的景点安排。因为是下午天还没黑,酒吧里人很少,我注意到了离我们不远的一桌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时不时的看向我们,他们穿着印着北京大学四个大字的文化衫,发现了我也注意到他们,朝我笑了笑,我报之以笑,文拿下地图露出凶神恶煞的眼神,故意气呼呼的说:“这么快就学会跟男人眉来眼去了,还是俩金毛狮王呢,我说说什么呢,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文说你还真别说,他们俩看起来像是同类,要不打个招呼,我说算了吧,我那憋足的口语,会给咱中国人丢脸呢,文朝他们笑了一下,那两个人又笑了,嘴里还在说什么。文想了一下,就拿着地图走过去了,我看文对他们摊开地图,我想该不会假装问路吧,找外国人这也太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