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们学校并不大,但是操场和我们寝室是分列校园两端的,食堂和他的寝室列在当中。从食堂回我寝室大概要七八分钟,从我寝室去操场大概要十多分钟,一进一出,二十分钟的时间浪费在路上,知道二十分钟睡眠对我们这些天不亮就做着梦去出操的大小伙子们意味着什么吗?
所以在和他上楼的时候,我开始满意我这个决定了,同时觉得我有这么个学长是一件很值得感激和得意的事情。
他住二楼,整个走廊里弥漫着男寝特有的味道。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我去过你们新生寝室,好像没这儿有生活气息。”
“嗯,都是装修的味儿!”
“那是甲醛,没事别总在寝室呆着,另外多开开窗通通风,那东西致癌!”他边说着边拿钥匙开门。
“屋里挺乱,我这也算给你个反面教育。”他把我先让进屋里。
如果这也叫乱,那么我们寝现在就是地狱。
东西倒是不少,但是摆放得有条不紊,桌子上堆的满满的,但是码得还挺整齐。六张床的被子都叠的规规矩矩的,三个下铺还都罩上了床单。
“……是学校要求的吗?”我有点担心地问,如果以后也这么要求我们的寝室,恐怕杨亦和高娃俩人得考虑搬出去住了。
“那倒不是,主要我们寝老三和老五有洁癖,现在这个样子在他俩那儿是忍耐的极限。”
“对了,他们人呢?”
“老大去理工了,老三老四昨天包宿玩传奇,上午睡了一上午觉,这会儿应该又去砍怪了。老五应该在图书馆看书,小六应该陪着女朋友在图书馆看书,这帮人一天神出鬼没的,在寝室的时间有限。”
我点了点头,然后靠着床栏杆站着揉眼睛。
“哦,你看,差点忘了,那张床是我的,你上去睡吧,不用担心,到点我叫你。”
他指了指靠窗的一张床。
和他这个人给我的印象一样,他的床也是那么的简单随和,书架上排列着各种各样法律方面的参考书,还有一些周国平的散文集和余华的小说,好像还有一些哲学方面的书,书架的下沿夹着一盏淡绿色的台灯,台灯旁边摆着一套机器猫的全家福。
肯定是女朋友送的,我想。
“想什么呢?你现在可只有四十分钟时间了阿。”他看了看表,说。
“……我……身上太脏了……”我看了看天蓝色的床单,想起了我迷彩服上不止一层的土。
“没事,反正该洗了,对了,你睡觉听歌吗?”
“好啊……别太闹就行……”我心一横,脱了上衣,把塞在裤腰里面的T恤下摆拎到裤子外边,然后直挺挺的躺在他天蓝色的床单上。
就像被子丨弹丨击倒了一样。
他轻轻地在我头上的书架里抽出一张CD,塞进了桌子上的一个CD机,插上音箱,回身抽出一本书,坐在我身边的凳子上,后背靠着窗台,冲我笑了笑,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手中的书本。
我看着他的侧影,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缕感动,我至今清楚的记得这缕感动扩散进我血管的感觉。
他看得很认真,没发觉我在看他。
可能是我命好吧,我想,在我人生比较灰暗的时候,我有了这么一位温厚的学长。
而且,他对我的关心,让我觉得难以拒绝的同时,又有种当时我说不清楚的温暖。
太阳转到楼的另一面去了,窗棂把阳光的余温传递给整间屋子,一股睡意涌了出来,我扭过头,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向墙壁。
他的床有股淡淡的味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觉得特别熟悉和亲切。
悠悠的音乐飘扬出来了,是陈奕迅的《全世界失眠》
这是我第一次比较认真地听陈奕迅的国语歌,也是我喜欢上陈奕迅声音的开始。
我至今认为,和《全世界失眠》的真实比起来,《十年》都显得有些造作和矫情。
以至于在几年以后,我听到范玮琪翻唱的另一个版本的时候,依旧泪流满面。
“想起我不完美
你会不会
逃离我生命的范围
想着你的滋味
我会不会
把这个枕头
变得甜美
*想起白天的约会
忘了晚上的咖啡
只怕感情如潮水
远离我梦中的堡垒
一个人失眠
全世界失眠
无辜的街灯
守候明天
幸福的失眠
只是因为害怕闭上眼
如何想你想到六点
如何爱你爱到终点”
一片静谧温馨的氛围里,我轻轻的睡着了。
我睡前的最后一点知觉,是有人把我的上衣盖在我身上。
我似乎在朦胧中说了一声谢谢。
后来他说,你睡得很甜。
我说,我有时候希望这一觉没醒过来。
七
不知不觉,军训第七天了。
我已经可以熟练地完成擒敌拳的整套动作了。
军训不能回家,这期间我妈来看过我一回,我在我们寝室楼的后面给我妈打了一套,我妈鼓掌的时候,眼圈是红的。
她说,这才像我儿子,因为我儿子是个输得起的男子汉!
她说得还是高考的事。
我知道,相比高考这件事而言,我在这之后的艰于自拔更让做母亲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