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队走到我身边来,递给我一支烟。
他说,看不出来,本以为你小子挺老实的,没想到还挺能打。
我说,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打架。
他说,行啊,这架打得不小,你看吧,洛基回去消停不了,现在万幸的这是咱们院自己的事儿,领导们知道了也是能压下来就压下来,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你到时候去院里说说软话,我再找人帮你求求情。
这个时候,光哥骑着自行车也过来了,是木头刚给他打的电话,他看了看我没什么事儿以后,松了口气。
我冲他笑了笑。
光哥说你小子这个时候也能笑得出来?我刚联系高明了,院里的事儿他帮忙给做工作,尽量别给处分,给你争取成警告。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朋友之间不言谢,感激的话说多了反而多余。
木头说,晚上喝酒去吧,冲一冲晦气。
光哥说好啊好啊,我回去再找俩人,这阵子挺子也实在太憋屈了,朴队,要不你也一起去吧?
朴队摆摆手,说我就算了吧,毕竟我和洛基那小子有点儿交情,另外我一个大四的有些事也不好解释,你们去吧,好好喝,别闹事儿。
那好,光哥说,那我们先走了,挺子,咱回去吧?
临走前,我用力地握了一下朴队的手,我说朴队,谢谢你!
朴队笑了笑,说没事儿,你们现在还年轻,以后到我这个岁数,有些事儿想做也做不了了。
木头突然问他,朴队,洛基那小子不会找人报复吧?
朴队很坚定的摇了摇头,说,放心,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没这个胆量!
晚上五点多,我,木头,光哥,还有球队余彪他们几个,一起出现在豪威酒店的包间里。
一年多以来,到这里吃了几次饭了,想一想,每次心态都不一样。
我还清晰地记得军训之后的那次,我扑在我哥怀里号啕大哭的场面。
按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应该给他打个电话的,但是一没有心情,二是我这个怂样子让他看见又会让他担心,三是我告诉了他的话他肯定不能让我出来喝酒,四时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这件事,反正理由挺充分,起码看起来挺充分,我暂时把这件事压在我这里,没和他说。
一坐下来,光哥就说,来两箱啤酒。
木头坐在我的旁边,不时地偷眼瞧我,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的心情,以及我喝多了之后会不会再生出事端来。
我看出来他的担心,怕在他耳朵上说,木头,放心吧,我就是来喝酒的,我就是想喝酒,别的事儿,都过去了。
木头看着我点了点头,又用力的捏了捏我的手。
木头自从和我出柜了之后,在看我的时候,眼里还总有一丝留恋在。
我早看出来了。
可我又能怎么样呢?
喝了一阵,原本饭桌上的沉闷气氛被余彪他们打破了,大家愤怒的声讨洛基的所作所为,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样一个让人烦得牙根痒痒的人。
除了阅历浅,还有什么是能让我们如此愤怒的原因呢?
可惜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听着大家的话,我心里边也觉得我打得对,其实大部分的情况下,冲动的结果都不会是正面的,有人看似心血来潮赌赢了某件事,实际上这件看似是赌博的事儿,在他脑海里一定已经酝酿很久了。
不瞄准,打中目标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虽然大家滔滔不绝的都在说,但是唯独我的话比较少,我在不停的倒酒,机械的把酒往脖子里边灌。
我的郁闷,不单是来自今天,也不单是来自这次比赛我的遭遇,我的郁闷由来已久,可以说自从木头向我出柜的那一夜起,我就没有快乐过。虽然大多数的人觉得我没有变化,还是以前那么一个嘻嘻哈哈的人,但是我的内心一直在痛苦当中煎熬,原因,就是我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情”,而这份“爱情”给我带来的烦恼,也不单单是这份爱究竟是什么,我究竟人不认同自己的性取向的问题,也包括这个学期以来我哥对我作出的种种将要超出我承受范围的,爱。
也就是说,我所怀疑的,不单单是这份爱的性质是什么,也包括这份爱的形式是不是应该是这样的问题。
所以我郁闷。
眼睛里的东西越来越模糊了,喝得是不是酒我也逐渐体会不到了,舌头上的味蕾全部麻痹了,胃里边对于酒精和气体的刺激也变得不敏感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正在把自己弄醉,醉得像一条鱼。
没有人劝我住手,他们看出来我的意图,起码光哥和木头都看出来了,但是没人劝我,他们都看得出我的反常,但是这份反常是什么,他们一定叫不准。
光哥和木头陪着我,一杯一杯的把酒倒到嘴里。
我为他们能在这个时候陪我而感到欣慰,同时,也为他们不可能分担我的痛苦而失落。
什么都不能从嘴里吐出来,我就只能用酒把这些东西一一的压回去,每次酒从我的喉咙口倾泻下去的时候,我都能听见这些我无法言说的东西刮着我的食道,发出的丝丝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