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说老齐你被这么讲,大家都是兄弟手足,谁有难处帮一帮是应该的,你别往心里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老齐苦笑了一下,他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去年一年,你知道吗,为了不让你们知道我家里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敢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你们张罗吃饭我就去,你们张罗逛街我也去,反正有花钱的地方就别想落下我,我不想让你们觉得我和你们不一样。可是我自己知道,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阿,真的,我们家里的情况,一年除了学费基本就供不起我了,可是要面子,怎么办,我就和家里说学校要这要那,管家里边要钱。我爸就是这么累死的阿,为了给我这些要面子的钱,在外边打工,后来不行了,肺子不行了,就一下子没了……我妈哭了五天五夜,我也哭,我也知道我爸是为什么死的,都是为了我,我这个王八蛋,孽子!这都是报应……
看着激动得有些歇斯底里的老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这一代人,亏欠父母的,太多太多了。
缓了口气,老齐接着说,挺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这次得病到底花了多少钱?
……
你就说真话吧,其实我都知道了,我昨天已经问过值班大夫了,他说具体的不知道,但是我用的这些药,起码已经5000多了,我已经在里边住了半个多月了,你说吧,说实话。
……差不多……8000多了吧……
噢……,老齐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候,光哥回来了。
他一进屋就发现气氛不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齐,大概也明白了。
他拍了拍老齐的肩膀,说,你老小子,真会找突破口阿,一屋子五个人,你专门儿挑挺子问,你还真知道这小子瞎话编不圆啊?
老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光哥,没说话。
我心说,其实我就实在没准备的时候不会说瞎话,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计划计划,我也有这个潜力。
光哥说,得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了,咱俩出去转转,没吃饭呢吧?跟我吃饭去,挺子吃了吗?
我点点头,但是我表示愿意陪吃。
光哥说,得了,你也甭陪了,好像你哥又来找你了,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旁边的超市交手机费呢,我和老齐去吧。
说着,光哥冲我挤挤眼,大致意思是他们俩单独在一起,有些话好说一些。
我点点头,决定不去捣乱,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低头一看,是我哥的短信,他说在楼下等着我
我冲光哥点了点头,然后又拍了拍老齐的肩膀,出门了。
我心里很难受,像堵着一团东西一样。
老齐的突然出现,以及他和我说的话,让我的心情实在平复不了。
我哥在楼门口,出人意料,他戴了一顶帽子。
我说,干嘛阿?为什么戴帽子阿?
天冷了,你不觉得么?
年轻人对季节的变换没那么敏感。
我们的又一场寒秋,将要到来了。
第二天,是我们院系杯的半决赛,对手是计算机。
这是我们的老对手了,大三以上的都知根知底,而这次比赛又以老生为主,新生有几个还都视频关系进来的,所以,用朴队的话说,这一次比的就是两边儿谁的大二梯队更厉害。
可洛基不这么认为,他说了,还得靠老同志打天下,大二的在场上不稳定,毕竟经验没有大三这帮老油条丰富么,说得在他旁边的导员频频点头。
既然如此,原来做主力的木头都未必有首发机会,就不要说我这个被他打入冷宫的边缘人了。
本着先来后到的原则,首发十一人,洛基派上了一水的老生。
这其实是有他的目的的,仔细看一看,场上的这些大三的,或多或少都使这个想入党,那个想评优的,或者想追那个女朋友的,或者换句话说,他们都在用自己的利益交换洛基的利益,他们付出的可能是一顿饭或着一条烟,更美好一点是在领导面前的一句话,换来的,是在洛基手里变成筹码的首发这十一个人。
至于这首发十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吃香,原因很简单,书记导员们又来了,此时不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就空白了少年头。再说领导们顶多看上半场,比赛一旦拿下,功劳在领导眼里还不是这首发十一人的?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有些本来很单纯的事到了某些中国人的手里,就变得如此复杂,复杂得无聊。
——知道中国足球为什么上不去了吧?
坐在场边,那天挺冷,我使劲拽了拽罩在球衣外面的运动服。
本来,我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但是那天的我,在我最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之后,变得难以冷静。
我本就不是一个自制力强的人。
城门失火,就殃及了池子里的鱼!
五十二
上半场,可以预见,打得一塌糊涂。
计算机那帮人个顶个的都是野人出身,下脚狠,冲撞也多,我们院那些老家伙头二十分钟还能靠洛基一直标榜的经验控控球,打一打渗透,二十分钟一过,这些晚睡晚起常去网吧包宿抽烟酗酒和女朋友纵欲过度的老油条们的身体就顶不住了,屡屡出现人仰马翻的镜头,包括洛基,在场上被干趴下两回/这样的场面怎么控制得住,所以前二十分钟就被刷了个三比零。好在场上还有那位陈姓学长,上半场快结束前,他打进了一记漂亮的任意球,算是给下半场留下了翻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