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齐在旁边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其实谁也不用留,我没事儿,两天就出院了。
光哥说,你住口,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实在拗不过光哥,小蔡和杨亦两个人就先走了。
我和光哥给老齐张罗了饭,然后大夫给老齐输液,我们俩就在医院院子里的树荫下坐着聊天,光哥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看得出,他特别难受。
这个时候,我想到应该给我哥打个电话了。
喂,是我。我晚上不回去了。老齐要住院,我在这儿陪他一宿。
……那好,他怎么样?什么病啊?
结核性胸膜炎吧,具体我也没他听明白。
什么?结核?
你别急啊,不传染,没事儿的。
等会儿等会儿,你们现在在什么医院呢?
……胸腔医院。
你检查了没有?没事儿吧?真的不传染?
没事儿,我们都查过了,没事儿,大夫说这个和肺结核不一样,应该不传染。
应该?应该是什么意思?你晚上不回来了?在那儿住?你睡哪儿啊?
我看了看光哥,起身走到远处。
大哥,你别嚷阿,没事儿,我就在这儿住一夜,大夫说不用常来陪床,明天我就回去。
不用陪床你在那儿干什么?我担心你!
我知道你担心,但是真的没事儿,老齐情绪不太好,我们在这儿陪陪他,你别担心了,真的。
……你肯定要陪?
哥,你是我亲哥,我求求你了,你别这样,我真有点儿受不起你这个了,老齐挺不容易的,他有病我是我们寝最后一个知道的,本身我就有愧,我不能这么不仁义啊!
……
……那好吧,自己小心,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说实话,在挂断电话的一瞬间,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觉得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事儿。
果然!
在熬过了医院这一宿之后,我和光哥打着哈欠迎着晨光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我看见他,正在马路对面的车站牌底下冲我招手。
虽说我身后无眼,但是我清晰地感觉到了光哥在我脑袋后边惊诧的表情。
我觉得我的血液在经过一夜折腾之后,瞬间又都集中到脸上了。
四十九
在那一霎那,我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要走到街道的另一面去,有没有必要装作不认识他,或者装作是偶遇的样子。
这个时候光哥发话了,挺子,挺子,那不是你哥吗?
这个学期,就是在这个学期,我身边的兄弟们认识了马路对面的这个人,认识了这个我本该熟悉,但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变得如此模糊的陌生人,他们在我面前不在使用“学长”这个中性的名字称呼于他,而是用了一个更亲昵地称呼——你哥。
对于这种改变,我是无奈的。他的所作所为本就不受我的控制,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控制任何人的能力。从小到大我一直就生活在别人的掌握之中,听从别人的教诲,寻找别人的庇护,被别人的爱一次又一次的填满,等到这份爱快要溢出的时候,我已经厌倦却无法拒绝。
我知道这些爱我的人都是我生命里边独一无二的人,我是他们的唯一,但是我渴望的爱是那种是两个人都开心的那种,是一种分享,而不是你主动的施予我被动的承受,你给我的未必是我要的,我要的未必是你可以给我的,就这么简单。
如果说从前,这个学期之前,秦哲给予我的,还是一种让我舒适的爱,让我觉得自然的爱,那么现在,这份爱已经向我不喜欢的方式上变质扭曲了,我预感到这种变化,所以我开始有所逆反,但是在这份爱的另一端,是一个我这一生当中遇到的第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对我拥有如此这般感情的人,我明白有些话说出来都是伤害,更不用说照着去做了。
一方是不忍伤害,另一方,是害怕伤害。
我没有什么退路,只能捋着这条我看不到路标的小道往前走。
我和光哥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的脸色不太好看,一是因为没睡好,而是因为极端的尴尬。
我哥倒是很自然的和我们打招呼,他说你们好啊,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们了,我刚好在我一个老师家帮忙做了个案子,他就住后边那个小区,哎呀一晚上没怎么睡觉,一大早还得往回赶,还在这儿认倒霉呢,真巧,你们……是刚从医院出来?
我心说,大哥,你当我旁边这个大块头是傻子那?这瞎话说得一点儿水平都没有。
光哥倒是很给面子,是阿是阿,我们寝老齐病了,我和挺子在这儿陪了一晚床,这小子也是,这么大事儿也没告诉你。
我哥说不是不是,李挺和我说了,我知道这个事儿,原来就是这家医院阿,呵呵,真巧了。
两个人谈笑风生,我在一旁眉头不展。
说着说着,光哥拍我的脖颈子,怎么了?也不说话?
我打了个哈哈,没说别的什么。
我哥虽说表情很自然,但是一直在躲我的目光。
来都敢来,你躲我干什么?
我们仨一起回的学校,在车上,他们两个人聊了一些生活学习工作上乱七八糟的事儿,我特别佩服有些人本不熟识,生活的圈子又没什么交集,却能像老朋友一样有说不完的谈资,好像在这种情况下的沟通起来特别方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