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样,你是这样,木头,应该也是这样吧。
所以我说,老朋友在一起,变或不变,都是你用肉眼看到的。他所经历的一些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会以为曾经的他和现在的他,都是一样的。
那我问问你,曾经的你,和现在的你,是一样的吗?
推己及人,我们能想通好多事情。
三十八
那天晚上,唯一喝多的人,是木头。
过量饮酒除了会对生理上产生种种不良影响之外,还会造成两个比较严重的后果,第一,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第二,是不知道别人对自己说了什么。
快散伙的时候,木头一只手揽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扶着一只杯子非要大伙齐唱一首高中集体学的《毕业歌》不可,不唱都不行,不唱他摔杯子,谁不唱他就作势往谁脑袋瓜子上摔。
大伙都挺开心,也就从了他,木头捏着根筷子指挥,唱到兴起把筷子当了鼓棰儿,两下就给敲飞了。
我看不能让他再这么闹下去了,就张罗着算帐。
木头不干,瞪着眼睛看我,说怎么挺子,你不想和我……们大家伙在一起阿?
我说得了得了来日方长,你看你喝的那个熊样儿,再说也晚了,饭店都要打烊了,以后有机会在喝呗。
大伙都说对,老大说别以后了,明天都上我家打麻将去吧。
木头还说不行。
我说行不行都得行,老大你们甭理他,你们先走,这小子撒酒疯呢。
木头说,李挺你他妈说谁耍酒疯呢?你给我说清楚!
我说好了好了,我耍呢,我耍呢,大伙都能看出来我耍呢,走吧,咱回家好吧?
木头没说话,我一看差不多了,就把他的一只胳膊往我肩膀上一搭,在门口和哥们们依依惜别了一阵,看着他们乘着出租车一个一个的消失在夜色里,不一会功夫,霓虹灯下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扭头看了看他,发现他脑袋正靠在我肩上,闭着眼睛半张着嘴巴,呼噜都快起来了。
这小子,还真他妈会找地方。我在心里笑骂了一句,然后用膀子掂了掂他的脑袋,同时伸手拦车,上车走人。
看来我得把他送回去了。
以前我办过这种事,说实话送木头无所谓,但是面对木头爸妈的热忱实在是一件让我有点打怵的事情,所以我决定让车开到他家楼下,然后把他弄醒,让他自己上楼去。
可是,当车开到他家楼下的时候,我发现这个计划是不可能完成的。
因为木头已经站不起来了。
费了半天劲,忙了我一头汗,这小子基本上处于一个人事不省的状态,我甚至下狠心使劲拍了两下他的脸,还是无济于事。
没办法,只好把他架回去了。请司机师傅帮忙把他从车里拎出来,发现架也不行,因为他两条腿一点儿劲也不使,于是,只得再请司机师傅把他放到我背上,把他背回去。
临走之前司机师傅说,你说你们,小小孩儿喝这么多酒,这到以后可怎么办,以后控制点儿,别这么瞎的瑟了。说的时候,一脸如果我儿子要这样我就打折他腿的表情。
我忙冲他道了谢,转身往他家黑漆漆的楼洞里走去,走了两步,我感觉木头的身体在往下垂,我就往上稍稍掂了掂。
这一掂,我突然觉得木头在配合我,而且,两只手似乎也使上了劲儿,累得我都有点喘不上来气了。
你到底是醉还是没醉啊?
我心说。
你这时候要是做梦玩儿摔跤什么的,不得把我勒死啊?
他们家住五楼。
在三楼拐角处,我歇了会儿,心说他妈的这破楼还号称什么什么罗马城雅典城那,楼道里连个灯都他妈不好使,还有,你个破木头桩子,成天吹牛叉自己是花样美男,哪有你这么沉的花儿啊?累死老子了!
最后一句我没忍住,说出声来了。
这个时候,耳边悠悠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有电梯你不坐,你他妈傻呀?
如果我那天滴酒未沾,我可能会给吓死。
即便这样,我还是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腿肚子一阵发软,差点儿没站住。
那个声音在我耳朵旁边扑哧一声笑了。
我才回过神来,把我身后那个东西往后一摔,回过头就骂,你他妈有劲没劲?耍呢啊?唱戏呢啊?
木头俩忙向我道歉说,别介别介,我要是不装醉你能把我送家来么?我没别的意思,挺子你别生我气,我就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儿。既然来都来了,今天晚上你就别走了,咱俩好好唠唠,我有一肚子话想和你说呢。
其实我真没怎么生气。
和木头,我生不起来气。
我说过了,他是那种性格特别好的人,而且干什么事儿给你的第一感觉都特别无辜,认错态度又永远都那么好,和这样的人生气,只能主观上考验你的恻隐之心客观上显示出你的理不让人极没风度。
当然,我得做一个姿态,我用右手手指戳着他的肩窝说,你小子以后要是再敢跟我玩儿这套,我就把你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