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一直在想我哥这租房子的目的,究竟哪个大一点儿。
表面上的理由是他要考研,这是真的,而且我个人觉得(宁愿觉得),似乎这个原因是主导他在外边租房的重点。开学就大三了,满打满算一年半的时间,在寝室里边诱惑太多又不能开夜车,所以在外边租房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另外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在我们这个学校混个本科毕业证下来,简直就是对他多年来养成的学习习惯的一种彻底否定。
另一方面,就显而易见了。其实在他第一次告诉我他要租房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可这算怎么回子事儿啊?
自从这个学期开学的那两天之后,我们基本再没有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了,至多是在机会好的时候抱一抱亲一亲摸一摸,快感我有,也挺喜欢和他亲昵的感觉的,但是我的别扭感觉一直没有停止过。
其实人们对自己性向有抵制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心理上的,快感都差不多吧,但是心理这关给自己带来的抵触是很难摆脱掉的。
他在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有一些矛盾,这是我感觉到的。
其实在我和他相处得这么长时间里,我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感觉,就是我觉得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远没有他在别人面前那么自信,以及从容。
这是一种感觉,而并不是说他有多少体现这种心态的把柄行为让我掌握住了。
虽然我从外边看去又黑又粗,但实际上我对细节的感觉是很准的,甚至有的时候有女孩子一样的直觉。
许多一闪即逝的眼神,口气,动作,只要被我看在眼里,我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在他这儿,我猜不出来。
或者,你也可以说,我不想猜。
既然他和我提出来了,我决定留下来陪他两天。
毕竟矛盾是矛盾,感情是感情。我对他有感情,这是谁都否认不了的,包括我自己。
考完试的第三天,我去帮他搬家。
印象里那天贼他妈的热。
许多不熟悉哈尔滨的朋友会有一个误解,觉得既然是哈尔滨,和凉快就是同义词,和舒服也是同义词。高娃曾经就问过我,你们这儿夏天怎么这么热阿?你们这儿不是一年四季都下雪阿?
我说你说得那是北极,从我们这儿走到那儿得骑好多天自行车呢。
其实我们那儿热起来的那几天,也是挺恐怖的。
他借了个板车,我们先把他的行李之类的从楼上搬下来。
两趟下来,我身上的衣服就湿了。
第三趟的时候,我把上衣脱了。
他笑了,看着我说,你小子,这么虚阿?
我说死去吧你,我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上上下下五六趟吧,基本该搬的都在板车上了。
站在板车旁边喘气,我不停的拿搭在肩上的衣服抹着脑袋。
这个时候的汗,不是顺着身体淌下来的,而是直接从下巴上肩膀上手指头尖上成串成串的滴到地上。
哈哈,你裤衩儿都湿啦!他突然指着我的腰说。
可不是么,我说,你上哪儿找我这么够意思的弟弟去?
好了好了,走吧,等会把你晒化了,我得心疼死。
好,走!我一步跨上车。
唉?不是说好我骑吗?他说着就来抢我手里的车把。
说是说,你不说我虚吗?你看看我虚不虚?
他有点着急了,行了行了,你不虚,就你这样还虚?赶紧下来,我来骑吧。
我没说话,脚底下一使劲儿。
走喽——!收酒瓶子健力宝盒儿——!我吆喝着,板车踏上自己的征程。
你小子,真他妈倔!他小声骂了一句。
唉?文明人阿?你怎么暴粗口阿?赶紧上来阿,别说我不拉你!
行了行了,车上没地方坐了,我给你推吧。
那你跟上阿,别让我甩没了,嘿嘿,收破烂儿来——收酒瓶子健力宝盒——!
我听到他在我背后乐了。
炽烈的阳光下,被汗水浸得浑身发亮的我,蹬着一辆破三轮车,身后是满头大汗却一脸幸福的他。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讲述下岗夫妻故事的公益广告。
还有给“洗洗更健康”做广告的那对夫妻的一个MTV。
歌名叫《你是幸福的,我是快乐的》。
三十三
一鼓作气,我把三轮车直接等到他租住的房子楼下。
这是一幢红色砖墙的楼房,看起来年代已经挺久远了,每个单元门口的雨搭上盘踞着葱葱郁郁的野草,单元门上的漆斑斑驳驳的,看得出来是刷了又刷掉了又掉千锤百炼倍受考验的,在门口的砖墙上,还有彩粉笔写下的“×××是大王八”这种层次比较高的诽谤方式,以及画的极端抽象的像花盆一样的人脑袋。
这一切,都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
于是,在车子没停稳的时候我就从座位上直接蹦了下来,左找右找找到一块砖头的碎片,直接在门上花了个大大的圆圈,在这个圆的上三分之一处画了两道缝,在旁边写上:这是秦哲!以此讥讽他眼睛小。
我从车上蹦下来的时候,他没防备,差点把车子直接推到楼道里边去,好不容易把车拽住,回过头发现我在做的事儿,就抬腿作势要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