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络了之后,我曾不止五十次的嘲笑他当天的穿着,他总是很无辜的说:学校这么要求的,我有什么办法。
老土归老土,可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的搭配,似乎可以给人一种信赖。
我记不得我看了他多久,但是我记得当时的气氛甚至有些紧张。
“啊……同学……你是那个院的?”他先意识到需要说些什么。
“经管学院……”
“哦,你好,我是法律的,我叫秦哲。”他似乎想腾出一只手相和我握手。
看着他的样子,我笑了,我觉得他那个时候笨拙的像一头想从苞米地里翻出地瓜的熊。
“学长,谢谢你!”迟到的感谢。
“不谢不谢,你……是哪里人?”
“本地人,我叫李挺,我是大一的。”
后面五个字一出口,他咧嘴笑了,他笑得很好看,是那种特别温柔的笑。
“这个,我早看出来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而且不慌不忙的,和他的眼神一样稳当。
我们相视又笑了一下。
尴尬识相地溜走了,在九月依旧毒辣的阳光之下,乱成一锅粥的寝室门前,一个抱着被褥脸盆水壶的学长,和一个依旧满头大汗的毛头小子,坦露着彼此最纯真的笑容。
这个场景在我们的回忆里,应该都是静止的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妈妈从人群里面挤了出来,看见了我,也看见了他。
“哦,妈,这是我学长,是……”我拼命的想他是那个学院的。
“阿姨好,我是法学院的,我大二了。”
“哦,你好你好,你看看多亏了你,这样吧,你先跟着你这个学长把行李送寝室去,我去给你签到、登记档案什么的。”
“要不这样吧,阿姨,这你们也不太熟,还是我带你们去吧,你们应该先到学院那边报到的,这样会有老生安排你们办手续。”
“那就麻烦你了,来把东西给我吧……”
两个人互相说着话,我在旁边反倒成了个看客,成人和孩子,可能这就是差别吧。
在他的帮助之下,我们比较顺利的办完了相关手续,在这个过程里,我知道他是学生会的,而且似乎交际很广的样子,我们院迎新的那些他都熟,另外这个人办事很清醒,有条不紊的,我便正式成了这所学校的一员。
把饭卡医疗卡什么的塞给我之后,我妈妈终于下定决心和我告别了。
我看得出来她眼里的担心。
这时,一直陪着我们的他开口了:“阿姨,您就放心走吧,学校会照顾好他们的,您又住得这么近,随时都可以来看看啊!”
说归这么说,可是,这毕竟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家。
看着依然放心不下的我妈,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的说:“您还是不放心阿,没事,阿姨,还有我呢,我会照顾他的!”
这句话,释然了三个人。
我妈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我的心头陡然轻松了。
而他,似乎也像卸去了一个包袱,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包袱是什么。
我妈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放在我肩上,说:“儿子,妈走了,有事打电话,哦,或者和你这位学长说,都行!”
我鼻子有点酸,但是硬撑着没让这种感觉扩散到眼睛里,我假装打了个哈欠,说:“妈你就走吧,我心里有数!”
捏了捏我的肩膀之后,我妈看了我们两个一眼,转身,走了。
终于可以做回我自己了,眼泪夺眶而出,很奇怪,要面子的我似乎没觉得有在他身边隐瞒什么的必要。
他的手,突然出现在我的肩膀上,用力的扳了扳。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温暖,踏实,当然,我努力克制了想趴在他怀里痛哭一场的冲动,但我确实有这么一种冲动,而且我没觉得这样做与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妥。
我只是觉得,在这样的场合,这么做应该不对劲儿吧。
三
“好了,吃饭去吧。”在妈妈的背影消失的时候,他说。
我点了点头。
他陪我吃了在大学的第一顿饭,吃的什么我忘记了,他大概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山东人,比我大差不多两岁。
我也简要地说了说自己,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大学生活就要开始了,我把注意力渐渐的往这个方向转移了一些。
吃过饭,他问我用不用送我回寝室。
我说不用了,我自己转转就回去了,校园也不大。
他说那也好,迎新台那边还有事情要做挺忙的,然后他给我留了个电话,说有事就找他。
我把他的电话号码揣好,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谢谢。
他向我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对他的笑怀有一种很特殊的感情,他的笑很纯正,在他这里似乎笑的其他含义都可以护略不计,在他这不存在奸笑狞笑苦笑冷笑皮笑肉不笑,笑在他这里只是笑,最纯粹的那种笑。
我也笑了笑,算是道了别,这是我们第一次的相遇,也是我们第一次的分离。
离开食堂我在依旧乱套的校园里面瞎逛,我们的校园很小,新校区在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个位置以北大约一公里的位置。在2000年以后全国的高校似乎都挂起了一阵合并风,这其中最夸张的应该算吉大和山大,几年的时间内把两个省的各种学院专科学校几乎都招至麾下。我吉大的同学这么对我描述这样的盛况:你知道吗,整个长春市是建在吉林大学校园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