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像现在,每年十二月那两三天,满街满眼的人啊,都是一脸稚气的孩子们呢。
大家都在说,春节年味淡了。
我觉得,主要原因在于年轻人过腻歪春节了。
如果他们对春节保持着圣诞节这样的热情,春节将重现辉煌。
不到三点半,我几乎是连跑带颠的冲向秦哲的寝室。
跑得头上冒了热气。
写到这里,我发现在前面的叙述中忽略了一个环境的变化,真是罪该万死。
那就是,不知不觉当中,冬天来了。
在我的家乡,冬天是最美的季节。
在这座以冰和雪著称的城市里面,冬天的到来,等于一下子让它脱胎换骨。
跑到我哥他们楼下的时候,我发现他正在窗口往下看。
我知道他在等我。
这天,天气阴沉沉的。
冬天不是属于太阳的季节。
冬天是属于白色的雪,灰色的天,黑色的树杈,以及几乎同样由白色灰色和黑色图案组成的人们的季节。
所以圣诞老人穿起红衣服,才会那么显眼,以及招人喜欢。
夏天的红色招人烦,冬天的红色叫浪漫!
十七
说实话,我以前没过过圣诞节。
我并不是一个在这些方面追随潮流,或者说刻意去迎合潮流的人。
但这一次,我突然间决定要感受一下这个与我们没有什么精神层次关系的节日,而这个决定,又绝不仅仅是因为节日本身。
吸引我的,除了可以第一次没有限制的夜不归宿之外,更重要的是,我是和他一起度过的。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觉得他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是我实实在在的保护者、玩具、导师、出气筒、倾听者,以及在感情上呵护我的哥哥。
我还是觉得,他是我哥。
我不怀疑。
我不知道男孩之间,男人之间,除了兄弟,还有什么关系可以落在我们身上。
或者,老实一点说,不是不知道,而是潜意识里要避免知道。
毕竟那已经是20世纪的第二个年头了。
那个快要年满20岁的我,已经知道有些感情,是违背主观经验与客观规律的。
但我觉得那是别人的事。
在那个时候,这种事似乎还离我很远。
很远!
他们寝室组织的是一次集体活动。
一共有三个编外人员参加,老三和老六的女朋友,以及,我。
我们在他们寝室楼下汇合。
老三和老六把我介绍给他俩的贤内助。
女孩子是有母性的,但是泛滥就不好了。
两位只比我大一岁多一点的姐姐在得知我年龄了之后,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好一阵嘘寒问暖。
他们寝六哥在一旁频频摇头,他和我一年的,比我大两个半月。
老大说,怎么着,六儿,你嫉妒阿?
六哥说,靠,无聊!一个小屁孩儿我嫉妒什么?
六嫂听到这个狠狠的瞪了六哥一眼,说怎么的,我就是让你嫉妒,人家比你强一百倍,你看咱们小弟长得浓眉大眼周周正正的,就是招人喜欢,你再看看你……?
六哥反驳说我怎么了?一开始你不是还说我像陈小春吗?也不说你看走眼了阿?
六嫂眉毛一挑,对,我就是看走眼了,我现在就是喜欢……你叫什么来着?
老大帮着补充,李挺,李挺!
……对,就是喜欢李挺,小伙子就是精神,唉,李挺,一会跟着姐走,别理他们几个,你上大二要是跟他们一样,就趁早别念这个大学!
六嫂是洪兴十三妹的性格,说到这儿,还用手捏了捏我的下巴。
我这人从前家教比较严,除了我家里人以及特殊行业的女人比如医生护士之外,没怎么被异性碰过,而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所以这轻轻一捏产生了被亲了一口的效果。
我觉得我的脸皮后面的毛细血管一瞬间充满了新鲜血液。
我左边的三嫂为我解围,行了行了别说了,人家小孩儿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
其实我不光脸红了,汗都快下来了。
老大说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等会车上得全是人,赶快行动。
坐在车上,天色已经基本暗下来了,在东北,这个季节的四五点钟,已经划给月亮了。
我和我哥并排坐着。
摇摇晃晃之下,我透过窗子看外面一盏一盏点亮,又一盏一盏划过的灯火。
“想什么呢?”他突然问我。
“没想什么啊!”我扭过头,看着他说。
“你刚才脸红的样子可真有意思,呵呵,你……你是不是怕女孩子阿?”
“怕?”我轻蔑的哼了一声,“我还没怕过什么呢。”
“呵呵,那你刚才那么紧张干啥呀?”
“我没紧张啊!”我一口咬定我没糗过。
“没紧张你脸红?”
“我没脸红啊!”我决定胡搅蛮缠到底。
“噢!”他点点头,目光从我脸上移向窗外。
我们的目的地,是我们这儿一条布满欧式建筑的步行街。
一眼望去,人头攒动。
人是容易被环境感染的动物。
我抵抗力比较差,立马就被感染了。
我拽住我哥的胳膊,一头扎进了,茫茫人海。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好多年轻人眼里,平安夜比大年夜要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