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好吧,我给你弄。
木头重新抬起头看着我,然后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是凉的。
那时候大概是十月中旬,十月中旬在我家那里可以考虑穿两层衣服了。
我说你不冷啊?怎么没打热水?
他说没事,这样凉快。
我说你就是病了,发烧了,烧的,得降温。
我在水龙头下面揉了两把毛巾,拧干了点,在手里又焐了焐,感觉没那么凉了,把毛巾按在他后背上。
就这样,他后背的肌肉还是抖了一下。
我说咋样?行吗?
他说没事,来吧。
我边给他擦,边想找点话说,因为我觉得这样挺尴尬的,我就说,木头阿,你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阿?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咱俩可是老交情了,有事就和我说,就算帮不上忙我还能给你宽宽心呢,高中那会儿你尽给我当心理医生了,现在怎么着,你有事儿就得自己扛阿?
木头还是没说话。
我有点生气了,我拍了他一下,我说和你说话呢!
木头突然转过身来。
我没防备,下了一跳。
我看见木头脸上有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不知道是水,还是……
我们就这么对立着互相看着。
我看见木头的嘴在抖,胸膛一起一伏的,好像在酝酿感情。
说实话,在那一刻,我有点发怵。
我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正在这个时候,走廊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
下课的朋友们回来了。
木头突然低下头去,默默地从我手里把毛巾拽过来,转过身,把受伤的那条腿抬起来放在水池子里,用毛巾沾着水,轻轻地擦着。
全然不顾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我。
我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走了。
我觉得他刚刚的动作,像某种动物在舔噬自己的伤口。
过了一会,木头回自己寝室的时候,我和光哥正在他床上坐着等他。
他看了光哥一眼,又看了我一眼。
光哥把身后的塑料袋拎出来,说木头阿,这是我们给你买的药。
木头点了点头。
我冲光哥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有事要和木头单独聊。
眼前的木头简直就是个谜,而我太想知道答案了。
光哥点点头,叹了口气,走了,临走之前带上了门。
屋子里就剩下我们俩了。
木头低着头,好像在躲避我的目光。
我说木头,你先把衣服穿上,然后我帮你把药上了。
木头点点头,还是没看我,从衣柜里拽出一件校服,套在身上,然后在我对面坐下来。
我吧双氧水拿出来,拧开了盖儿,把一根棉签伸进去搅了搅。
我搅得时间比较长,我在考虑怎么开头,我想把木头心理的话问出来,我再也受不了我面前这个莫名其妙而且神经质的木头了。
就在这个时候,木头突然一把抱住我。
我一惊,手里的药水全洒在我俩身上,瓶子摔到地上,翻了两个个儿,就不知道滚哪儿去了。
双氧水在我们身上泛着白沫,发出咝咝的声音。
在双氧水的酸味当中,我的背上凭空多了两只紧紧握着的手,肩膀上,是木头毛茸茸的脑袋。
我不是第一次被同性抱着了。
但是感觉是不一样的。
在我哥的怀里,我感觉到的是温暖和依靠。
可在木头这儿,我多少觉得有些别扭。
也许因为我和木头实在是太熟了。
五分钟之后,我清醒了过来,我说好了好了,抱勾勒没有,你要勒死我了。
木头松了手,脑袋也从我肩上收了回来。
我看见他的脸上都是泪水。
他又这样看着我。
木头有双大眼睛。
我说,木头,你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是哥们阿!
木头摇了摇头,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第一句话。
他说,正因为我们只能是哥们,所以,我不能和你说,挺子,你出去吧,我想一人呆一会儿。
我看了他一眼,起身要走。
突然木头叫住我。
他说,挺子,……咱们……还是好哥们吧?……对!咱们就做好哥们吧!
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只是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那天发生的事已经远去了,可是木头饱含泪水的眼睛,却印在了我脑海里。
而且,如果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一切的话,可能我现在心灵里的愧疚,会少一点吧。
……可能吧。
十六
从那天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和木头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
或者说,我见到的像木头的人实际上不是木头。
而是根实实在在的“木头”。
我很奇怪。
我不知道为什么。
世界上好多好多的事儿在你亲身经历之前,是死都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的。
从这个角度上讲,是我们太天真,还是我们太复杂?
大一的第一个学期过得很快,不知道大家又没有同感,眨眼之间,在我们还没玩够的时候,就考试了。
其间我参加了一次校学生会的纳新,填好了表准备面试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洛基在另一个教室正襟危坐在招聘方的位置上道貌岸然的频频点头,看到这个,我把表撕了然后直接就回寝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