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略微迟疑,犹豫道:“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
“什么主意?”邓绍斜眼注视着我。
我连忙翻身坐了起来:“我们写封信,明天早上走的时候把信给我爸妈,至于往后的事情就听天由命了呗,你看行不?”
邓绍长叹一声:“也不是不行,不过略欠妥当,这种大事还是当面说的比较好。”
“行了吧,还当面说?我真怕我爸当场发火把我揍个半死,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决定写信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完,我躺在炕上闭目养神。
之后我和邓绍都没在说话,只有桌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的走着针。
邓绍背对着我说:“不是要写信吗,我找笔和纸。”
“你写还是我写?”
邓绍拿着笔和纸说:“当然是你写,哪有我替你代劳的。”
我脑袋顿时炸开了锅,初中毕业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字了,说不定现在拿着一本书,大多数的字认识我,而我不认识它们了。
邓绍把桌子拉到炕边,我迫于无奈爬了起来,颤抖着拿起笔,当笔尖触碰到纸张时,又瑟瑟缩缩的往回挪。
“你倒是写啊?”邓绍疑惑的看着我。
我愁眉苦脸道:“我也很想写,可是我不知道从哪里起笔啊?”
“真是败给你了,我说你写,这总可以了吧?”
我顿时眉开眼笑:“就这样决定了,你说我写。”
邓绍深思熟虑很久,终是一字一顿的念着,我按照他说的慢慢写着,碰到不会的字又要让邓绍写一遍给我看,就这样,一封信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完成。把信装好之后,我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一切就只在明天了。
第二天清晨,我和邓绍早早把行李装好,我妈装的干果也都塞了进去,我们拖着行李来到前院的时候,我妈已经把早餐准备好,我们坐在桌前闷头吃着,谁也不肯抬头多看对方一眼。
“你们两个吵架了?”我妈疑惑的问道。
我险些噎到自己,干咳几声后笑道:“我们哪里有吵架,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妈微皱眉头,神情疑惑道:“那我看你们都不抬头,自己吃自己的,这可不像常的你们。”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在无形之间暴露着关于自己一切的喜好,往常吃饭的时候,邓绍总会时不时的给我夹点菜,我自然咧着大嘴欣然接受,现在两个人都不抬头,难怪我妈会以为我们吵架了。
“年轻人吵吵架也正常,你就别操那份闲心了。”我爸在桌子边上磕了磕烟袋,随后收起烟袋杆说:“到了北京之后,记得给我们来个电话。”
我说:“你就放心吧,我到了北京就给你们来电话。”
我爸没好气的睨了我一眼,又瞧了瞧一旁闷头吃饭的邓绍,叹气道:“邓绍啊,家里的事别太担心,凡事都往好处想,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回北京之后,如果自己忙不过来,就让六子帮你忙活着。”
这时邓绍才抬起头,双眼像是噙满了泪水,强忍着说:“我知道了,谢谢伯父。”
这样的邓绍是我不曾见过的,简单的一句话,让我觉着邓绍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从桌下探出手,想去握紧邓绍的手,可当我伸出去的时候,莫名的又缩了回来。
吃过早饭之后,我们在父母的注视下离开了村子,一直到了机场,邓绍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他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像是心事重重。我突然有点憎恨这样没用的我,一直以来都是邓绍给我勇气、安慰、保护,可我却未曾对邓绍付出过什么。
坐在飞机上,邓绍依旧望着窗外,我探出手,轻轻附在邓绍的手背上,轻声说:“你在担心吗?”
邓绍扭过头,微笑着:“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邓绍反手握住我的手,视线再次望向窗外,那种失落的神情,如同刀子一般刮在我的心上。
“老婆,咱们走的时候,你把信放哪了?”邓绍望着窗外说。
我说:“放在后院的桌子上了,我妈收拾屋子的时候一定会看见的。”
“嗯”邓绍嗯了一声,就不在说话了。
二个小时后,我们回到了北京,这拥挤的大都市里,仿佛不曾有过一点人情味,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照面时看上对方一眼,随后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邓绍当初对我说的那番话,城市不一定是最好的,相比之下,农村反而更显得人情味十足。
我们打车到了医院,站在病房外,看着邓明苍白的面孔,甚至能感受到邓明只能依靠药物与仪器支撑下来的微弱生命。回想当初,邓明与邓绍之间剑拔弩张的情景,我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邓绍透过病房玻璃看了许久,在确定邓明不会有生命危险后,才带着我去看母亲。
当我们推开邓绍母亲的房门时,她正倚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两鬓平添了许多白发,有那么一刹那,竟然我觉着她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