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都不敢去看许秋杰的表情,语文课上,破天荒地没有瞎想、没有写小诗、没有发呆。许秋杰一天都没有笑容,全班都沉溺在一种格外压抑的气氛下。
晚自习第三节课,小北闷闷地翻着数学错题,浩天似乎也不是很满意自己的成绩,一晚上都死气沉沉。快下课了,许秋杰突然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许秋杰面无表情,扫视着鸦雀无声的班级,沉默了很久。小北忍不住不安地频频抬头看着许秋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下课铃都响了,听见整栋楼都在躁动了,七班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我以为!”许秋杰终于开口了,结束了这漫长的沉寂,“我能理解你们不希望太过被约束,太过死板,太过压抑的学习氛围,所以我对你们平时的要求并不高。但是今天我才知道,我这样放松你们,你们给我的回答就是卫生,卫生是全年级最差的,纪律,纪律是全年级最差的,学习,学习也是全年级最差的!”许秋杰没有用那种很严厉的咆哮,此刻在小北听来却比初中老太婆那种声嘶力竭的咆哮更加沉重。
“我今天,被方主任批评了,”许秋杰声音有些沙哑,但她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努力地看向因为楼上的躁动而不安晃荡的日光灯,“而我这一个月我都没有好好教育过你们,是我的失职,但是,我只是希望从你们身上搞明白一件事情,”许秋杰顿了顿,然后把目光投向全班52个学生,“我许秋杰的带班风格为什么要和别的老师一样?!”许秋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教室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人动。
小北听见了抽泣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好多女生都哭了,小北也觉得鼻子酸酸的,转头看向王浩天,那小子居然趴在桌上,把整个脸埋在手里无声息地哭着,整张脸因为情绪的反应涨得通红,看的小北心疼。小北第一次见到浩天流泪,还哭得这么伤心,心里更加难过。
余楚生慢慢走到讲台上,红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相信在座51个同学们都和我一样,第一次遇见许老师这么好的老师,我们在这一个月里,无论是卫生纪律还是学习,各个方面做得都很不好,但是我知道,现在大家心里都非常难过,因为你们都清楚自己是高一七班的学生,都知道我们是许老师带的第一批学生,我们必须在哪里跌倒,从哪里站起来!不管过去的一个月我们做得怎么样,但是以后,我们要摒弃过去的一切不美好,振作起来,我们要为许老师证明,她是最棒的,她带的七班是可以从倒数第一的挫折中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成功,你们,高一七班的每一个人,有没有信心?”
“有!”
“没听见!有没有?!”余楚生吼了出来,涨得脸和眼睛一样红。
“有!”所有人都和余楚生一样,认真地,竭尽全力地回答道。
小北坐在浩天的自行车后座上,紧紧地抱着浩天。
“国庆有什么打算?”小北问。
“还能干嘛,做作业,睡懒觉。”
“哦……”小北突然间觉得,他和浩天之间沉闷了许多,原本心里还有小小的期望浩天能和自己在这3天的小长假里面去哪里玩玩,但是这种期望对于小北来说,突然间变得过于奢侈了。小北把头靠在浩天的背上,右耳紧紧地贴着浩天的背脊,第一次这么亲近,小北心里扑通扑通地狂跳,有似乎听见不停骑车的浩天的心也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我带你去个地方!”浩天突然说。
“去哪?”
“湖边!”
小北站在潭湖边缘,这是他的家乡,他长大的地方,有着一汪文静的潭湖,映着远处隐约的山影,淡淡如娇羞的媚娘,在清晨藏匿在薄雾当中,在黄昏浸润在夕阳余晖下。小北用力地吸了口气,闭着眼感受着湖面上飘过来柔柔的微风。这地方真美,小北很少来湖边,小时候舅妈因为在潭湖里面游泳淹死,家里的老人就不准家人靠近湖边。舅妈出殡的时候,表妹才6岁,在舅妈的灵柩前,笑嘻嘻地把冥币折成自己喜欢的形状然后烧掉,只是她那时候还不完全知道,她从此以后都失去了她的妈妈,再也见不到她的妈妈。小北印象都有些模糊了,他只知道舅妈是个医生,小时候舅妈特别宠他,舅妈的确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小北觉得有时候舅妈对他比对表妹还亲热。
小北淡去了关于这湖水的回忆,看着坐在身后砂岩上的浩天:“为什么带我来这?”
“我觉得这里特别美,”浩天看着远处,“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这里,我和东明常常来这里玩耍。后来这边造房子,沿湖造公园,本来那一块儿,都是我的地盘,现在只剩下这个角落了。这里是我童年最开心的地方,只要我不开心,来这里呆着就会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