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开始饶有兴致的做起导游,每道墙仿佛都有历史,每块砖也像带着他的记忆。
“你看那边,我小时候就经常在那观察蚂蚁大战。”他指着不远处转角的一个小花坛,那花坛很破,上面的花草杂乱,也不知是私人栽种还是公家弄的,“那花坛以前比这大,后来嫌占地方,现在都被拆的差不多了。”
又走了一段,林忽然慢了脚步,眼睛开始往墙角边寻找,我问他找什么,他却不作声,稍过了一会,他让我低头去看,那墙角也不干净,脏脏的有些杂草,我问他看什么,他指着墙角边一块白底上的黑字,我仔细看了,才零星看到几个字,却不大仔细。
“什么字?”我问。
“我的名字,”林说,得意的笑。
我哦了一声,没说话,两人又转了几个弯,开始两边的人多了起来,临街的房子都开了大门,三两个人坐在门外,有的干脆把电扇都搬了出来吹风,几个大嫂还凑了一桌子在打麻将,还有人家在炒菜,油在锅里的尖叫声远远听见。
开始有人跟林打招呼,还有小朋友跑过来抱住林的大腿,嚷着要抱。林一团和气的把孩子抱起来,孩子听话的在林的脸上亲了一个。这时从街面的门里冲出一个年纪三十出头的妇女,朝孩子的屁股就一阵乱拍:“个婊子的,一天就骚到外头跑。”
林忙护了孩子,说:“杨姐,孩子这样打不行。”杨姐呵呵笑着,把孩子抱过去,放地上朝他嚷,让他滚到家里去;然后瞅了瞅我,笑着说:“小伙子好俊,不会是来给谁介绍的吧?”林急忙笑着摆手:“不是不是,今天来看看老爹老娘,他是同事,顺路来的。”
妇女眼睛刀一样在我身上切来割去,看的我十分不自在,林则又说了几句囫囵话,才带我朝前走,不一会就看到一个整齐的二层楼,多少与其它房子隔开了些,当然外面还是坐了站了一群人,过路的人也不少,骑摩托的、自行车的,速度也不慢,几乎每次都是擦身而过。
林家的楼下几个人在搓麻将,太阳没晒进来,倒也阴凉。林朝一个戴着老花镜、花白头发的老头叫了声“老头”,老头应了一声,并不抬头,继续打麻将。上次见过面的林的母亲则急忙从门里迎了出来,见我提了不少东西,就笑说:“搞这客气,请你吃个饭,反而亏你一大坨,这怎么好——林这孩子也是,也不晓得阻哈。”
林苦笑看我,我则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
我和林进了屋,东西放在门边,屋里阴凉,还有些潮气,光线不是特别好,还点了盏日光灯,家具简单,墙上也只挂了几副老画。我来不及看其它摆设,林又带我上了二楼,二楼亮堂的多,装饰、摆设也比一楼复杂、精致,我和林换了拖鞋,进到客厅里,厅里摆设与一般人家客厅摆设差不多,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环顾,林又带我进了一道门,门里是卧房,还有书架、书桌,想必是林的房间了。
“先看什么?”林想了想,“对了,毕业照!”林开始翻抽屉,这时房门推开,林的母亲笑呵呵进来,手里端了两罐可乐,放到书桌上:“你们慢聊,我一会菜就好。”忽然林的母亲又回头,问了句:“小艾今天不来么?”
我听了一惊,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林则一边翻着东西一边头也不抬的回说:“她今天上班,没空。”林的母亲哦了一声,我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林母亲有些失望的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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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识到可能自己并不是真正邀请来的客人,林的母亲当然希望多些机会跟儿媳拉家常,我这一个外人,恐怕只是邀请儿媳来的一个借口,她或许是划算林把我带来,同时小艾也会来。结果让她失望,我觉得有些抱歉。
林找来照片,第一张是他高中毕业照,里面密密匝匝全是人头,“你们一个班这么多人?”我看着问。
“大班!”他笑说,“没办法,你看这个……”他指了个像是挣扎好半天才挣扎出来的一张脸,“你?”我试探的问,根本没法辨认。
他摇头,说:“这就是我那同学,这照片照了没多久,他就出国了。”我哦了一声,然后看到一本老相册,我忍不住拿出来,想要打开看。
“这就别看了,”林忽然用手按住,脸有点红的看我。
“看看有什么了不起,”我笑着说,“让人来了又不让人看,什么意思?”
林犹豫了下,松开手。我打开相册,第一张照片是个小女孩的模样,很乖巧,还扎了个小“冲天炮”的发型。“你有妹还是姐?没听你提过。”我问。
林嗯了一声,没答话,后面还有几张同样的“女孩”照片,再后来就是男孩子了,还有露小JJ的帅照,必是林无疑,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手还握着把塑料枪。
后面又是些少年时期的彩色照片,那时林的样子已经很英俊了,白白的脸,穿着在当时看来很时髦的背带裤、还有海军蓝,我问他怎么没有见他妹妹的照片了,他没答话,我忽然想起什么,再回头看那“女孩”照片,像要发现什么似的。林忽然把相册夺了过去,脸色已经红了,说:“这都是老黄历,小艾都没看到过,被你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