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教导员!”我厉声说,“你醉了!”
焦阳抓住我的肩膀:“杨东辉就那么好吗?我俩才是同类人,别傻了云伟,你爱他会爱得很累!他不会懂你,我懂!你以后就明白了,爱一个人太累了,被爱才会轻松,别等受伤了再后悔,那时候心已经被伤透了!”
他真的喝醉了,情绪激动,在发泄。我说:“别说了,我扶你醒醒酒。”他还在喊:“你到底听进去没有!”我一下也失去了冷静:“我爱他就不在乎!”
焦阳不说话了,我们沉默着,只有风声穿过林子。
冷风一吹,他酒醒了一点。他抹了把脸,苦笑:“对不起,有点得意忘形了。”
看着他落寞的脸,我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是,人在感情上做不了自己的主。他是,我也是。
那晚,焦阳说明早开车送我回去,我说不了,你留下来过年,我坐长途车回去。焦阳没有坚持,说有辆军需车明天去军分区,你跟着去吧。
年三十的傍晚,我回到警卫连。
回到连队,正赶上年夜饭。丰盛的会餐后看春晚,自由活动有的打牌有的闹腾,外面开始下雪了,看着雪花我想起那次雪夜排长站岗,我给他送手炉,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会一直留在军分区,一直跟他在一起,直到脱下这身军装。
连部开放了几部电话,让我们轮流给家里打电话拜年,每个人几分钟。很多人绷不住,唠了几句就擦眼抹泪了。说不想家,谁不想家?当兵远离父母远离亲人,什么苦什么累都自己扛,只有这个万家团聚的时刻,军人的铁骨都化作柔肠,只是谁都不愿意表现出来。同年兵好些个打完电话出来眼睛都是红的,跟兔子似的。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前还好,一听到我妈声音,突然就绷不住了。老实说,我并不恋家,由于一直在体校,很早就住集体宿舍生活,习惯了。但当听到我妈声音的那一瞬,不知为什么,眼泪一下上来了。人在脆弱的时候听到亲人的声音最容易瓦解情绪,但我忍着,没让他们听出来,特别坦然地说了几句,告诉他们我很好,叫他们自己注意身体。挂了电话后出来,白洋在墙角蹲着,我过去揽着他肩陪他一块蹲着,他靠着我,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心里也特别酸。
差半小时零点的时候,外面四处响起了鞭炮声,噼噼啪啪的,院子里指导员也指挥人放小鞭,满地乱蹦的火光映着大伙的笑脸,电视里赵本山也出来了,大家都在等待零点那个最高潮的时刻。
第59章
趁着乱糟糟的没人注意,我从老地方翻墙翻了出去,身上揣着从马刚那借来的IC卡,找了一个最近的电话亭。
空荡荡的大街上没有人,只有各家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和炮仗声。我把卡塞进机器,拨了那个寻呼,拨数字台,拨了好几遍,到底几遍我也记不得了。
他的寻呼机是个数字机,连中文机都不是。中文机我还能留言,留几句话,数字机除了呼,什么也干不了。我连续呼了很多遍,然后挂上电话,蹲在电话亭外头路牙子上抽烟。
我这就是神经病的举动,因为他根本收不到。他在集训基地,寻呼机根本就不能使用,被统一收在储藏室里锁着,或者压根就留在连里没带走。
我知道是白呼。我就是想他,太想他了。想得我受不了。不干点什么,我能疯。
那一晚的回忆,每一个细节,每一秒钟都在我脑海中回味了无数遍,从那天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我脑子里。如果说之前的想念我还能忍受,现在这种滋味,真他妈谁受过谁知道。真受不了,我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记得那一夜的滋味,像把他活生生地从我身上,心上扒扯开,那种撕拉牵扯的难受,没有语言能形容。
我蹲着,抽着。忽然电话铃响了。
我没理。肯定是前一个打电话的人没等到回电就走了,这时候才回过来。
电话铃执拗地响着,一直响。我烦了,把烟头踩在地上,站起来接。
雪静静下着,那一秒的静寂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怎么不说话?”他在电话那端说,似乎带着笑意。
我傻着,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也代表不了我现在的心情。
“……排长,是我。”我的喉咙像被堵了,干涩的嗓音和加速的心,在赛跑。
“我知道是你。”他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傻了一样不知从何说起,我紧紧抓着话筒,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呼那么多遍,呼机都冒烟了,怎么现在不出声了?”
我仿佛看到他站在我面前,带着他独有的笑容逗弄似地问我,像羽毛在我心头撩过,我真想伸手穿过电话,一把把他拽过来,紧紧拽进怀里!
“我……我没想到你能回,集训那个……没收呼机。”
我磕磕巴巴地不知在说什么,舌头都打结了,这根本不是我想说的,可我的嘴没这么笨过!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