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来到这个集体之前,我看过资料,这是一个光荣的集体,有战斗的意志和优良的作风。我来了以后,也以自己身处这样一个连队为荣,为傲!但是今天,你们让我很失望!”
他举起手上的白手套,上面沾着一层黑灰。
“这就是你们的内务标准吗?一个军人!连内务都整不干净!有些老兵!还不如新兵连的新兵!我要提醒大家,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你们是军人,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样子,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作风!地都扫不干净,还谈什么保家卫国!现在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把里里外外都给我打扫一遍,两小时后我再检查,要是再有不合格的,今天的晚饭就都别吃了!全体站军姿!”
焦阳厉声训斥,眼前这个少校就是个十足的教导员,我很难把眼前这个严厉的政工干部和昨晚上的人联想到一起。
解散后,连里交头接耳,“这是谁给他气受了,平常也没脾气,今天这是吃枪子儿啦?”“谁敢给他气受啊?上头来的供着还来不及,也不知道哪来的邪火,真倒霉。”
连里的内务虽然不能说完美,但有一个战斗连队作风的连长坐镇,是绝对不敢懈怠的,平时检查内务有些不细的地方焦阳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也难怪连里有怨声,中午就这么点休息时间,一搞内务全泡汤了。
但是这两个小时我们还是必须服从命令,重整内务。班里也是抱怨,他们问我副教导员咋了,怎么心情不好撒邪火了,我说不知道,他们说你怎么不知道,你不是他通讯员吗?
“通讯员咋了,通讯员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我没好气地说。
“嘿,说你还急眼了,这爆脾气。”马刚莫名其妙地看我。
再一次的内务检查后焦阳没说什么,看来都合格了。晚饭前,我到了焦阳的宿舍前,犹豫了一下,敲了门,喊了“报告”。
“进来!”他在里面。
我进了屋,对他敬了个礼。焦阳抬头看到我,我们的眼神在沉默中交换了一下,房间里散发着一种尴尬的气氛。
焦阳没说话,我停顿了一下,说:“副教导员,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坐下说吧。”焦阳指了指椅子,他的语气还算平静。
“不用了,我说完就走。”我看着他,说:“副教,我想请你跟连长说,换个人当你的通讯员。”
焦阳抬头看了看我,从他的眼神里,他并不意外我提出这个要求。
“对不起,我们连长那脾气,我自己提出来,他不会允许。所以,只能来麻烦副教导员了。”
上次连长给过我表态的机会,我表了态,现在我再去提出来不干,依连长的脾气,他是不会同意的。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焦阳和我应该都清楚,现在这个通讯员,我没法再干下去了。
房间里是一阵沉默,我没有打扰他,立正姿势站着,等着他的回答。
焦阳抬起头来,慢慢对我说:“你是兵,换来换去,会造成你完成任务不到位的印象,对你影响不好。我在这时间也不长,就快走了,剩下这几天,你就忍耐一下吧。”
我没有吭声,他又沉默了片刻,说:“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你,希望你原谅。你放心,我不会再这样了,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和行动,我向你道歉。但是云伟,”焦阳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神又让我想起了昨晚我离去时,他的眼睛。“有一点我想让你知道,我确实真的很喜欢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实的。希望你不要因为昨晚的事,看轻这份感情。”
我看着他白皙洁净的脸,夕阳的余晖照进窗口,照在这张英俊的脸上,他的眼中有很多深情,亦有很多无奈。
多么熟悉的无奈,看着焦阳,就像看到我自己。喜欢一个人而不可得的痛苦,我比谁都更了解这种滋味,看到这样的焦阳,我心里真的也十分不好受。
“不会的,”我沉默了一下,低声说,“对不起,副教导员。你对我一直很好。谢谢你。”
我无法回应他的感情,除了这份内疚,我给不了他更多了。
“你就那么喜欢他?”焦阳苦笑着问我,我没有回答,他说:“可是他能接受吗?他不像这样人。”
我说:“我不需要他咋样。”
焦阳微微叹息,半晌,惆怅地说:“咱俩都挺傻。”
那天,焦阳并没有回应我的要求,他说我不用现在就给他答复,考虑考虑再决定。在部队能遇到一个说上这方面话的人不容易,就算是当朋友,也不希望我就此和他疏远。
走出焦阳的宿舍,我很难再面对焦阳带着期望的眼神。我回应不了这份期望,我希望他离开这里以后就很快忘记我。
我一天都在等杨东辉回来,但是他们始终没归营。
晚上轮到我值巡逻岗,正走到连部前,连里的车回来了,我心跳一下快了,往车上张望,可是车停后只跳下了助理员,他匆匆地对在晚点名的队伍说:“快,一排的,来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