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多想,大门就被人推开,师兄古飞满头大汗跑了进来,由于憨子出门并没上锁,所以古飞顺利的一直跑到屋子里面,我看他气喘吁吁,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问他怎么了。
果然不出所料,他咽了口吐沫,说:“不,不好了!”
我一边传起衣服一边听他说,原来就是因为我昨天旷工的事情,师傅把我告到了车间,可由于车间主任昨天去总厂开会,一下午都不在厂里,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师傅竟然跑到车间主任的家里告了我一状,偏赶上我们车间主人又是个喜欢无事生非,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昨天开会的中心思想就是“整顿厂荣厂风,杜绝一切违反厂规厂纪行为。”
要说这种“整顿”不外乎就是个口号,在那个吃大锅饭的年代,总厂是专门养了这样一批人每天就是负责下达一些华而不实的指导思想,三天一大会,两天一小会,厂长书记,下到普通工人,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凡事有例外,我们车间主人就是个例外,他在我们厂年年是模范,月月是标兵,靠的就是“开会”,不仅能开会,而且尤其擅长写会议总结,甭管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到他嘴里添油加醋的一说,包管成为破坏四化建设的头等重罪。
最后古飞说:“师傅已经和主任往你们家这边来了,你看怎么办好啊?我得先撤了,要是让他们看见我给你通风报信,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是任由处理了!
别动我小弟(36)VIP解禁章节
36
对我的处理意见是上报到场办办公室进行审批的,王凯正是在厂办工作,我心存一丝侥幸,希望王凯可以念及过去交情替我排忧解难,可叫我没想到的是,三天后报告被批了下来,结果是对我进行全厂通报批评,扣掉我年终奖金,降一级工资。
我的“共荣事迹”被用大白纸张贴在工厂大门口,全厂三百多人上班下班全部都可以看到,说实话,我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从小到大一向被人瞧不起,我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这降工资、罚奖金的惩罚对我来说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我心里多少有些后悔,倘若不是和王凯闹翻,像旷工一类的小事根本用不着烦恼,更不至于闹到又丢人又破财的地步。再往深处想一想我又觉得有点恨他,没想到他翻脸无情,明明是举手之劳,可他连句好话都不肯替我说,这一年多来我算是瞎了眼,看错了人!
最近几天憨子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赖床,每天甚至比我起的还早,也不用我唠叨,他就乖乖的打水洗脸,整理被褥,甚至每天还都把院子清扫一遍。秋去冬来,天气渐寒,他每天早早起身生火烧水,除了做饭还是由我承担以外,其他的家务他几乎都不用我动手,脱下来的衣服袜子没有再随处乱扔,连脏衣服他也默默地洗得干干净净。
这些生活上的细节改变并不算什么,毕竟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总是有益无害的。可是他在性格上的改变却有点让我接受不了。比如晚饭时他不再唧唧咋咋的说个不停,既不挑食,也不剩饭,狼吞虎咽的吃完就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去厨房洗净,睡觉时也不缠着我陪他说话,偶尔我和他有些交流他也都是惜字如金,起初我认为他这只是在和我耍小孩子脾气,报着看他能坚持多久的心态,等他自己投降,可是时间一长,我自己倒先受不了了,尤其是当我发现了一个细节之后,我的心里就莫名其妙的难受——从那次我和他吵架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手臂上的刺青,不管是春秋冬夏,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必定是穿着内衣睡觉,就算是夏天他也不会光着膀子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更不会当着我的面在院子里冲凉。
总而言之,憨子变得沉闷了,我们的生活也随之沉闷了起来。憨子坚持不去上班,宁可每天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的卖雪糕。我和他说过几次,劝他找个正经工作上班,可他面无表情的说:“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也不管他,凭我对他的了解我断定他不会坚持下来,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依旧每天天不亮就去雪糕厂上货,一大箱子雪糕300多支,每支五毛,两毛不等,有时他一直到深夜才骑车回家,夏天生意好的时候他还会在下午多上一次货,依然到晚上天黑才回家,有时连饭也不吃趴在炕上就睡,第二天早晨依然早起就走。
这一切都在我的观察之中,我有些心疼他,可又无法开口劝他,毕竟他现在做的全部都是正经事,每月几百块的纯利润比我的工资还要高,他每月除了本钱以外全部把钱交给我,用来贴补家用。
有了憨子这笔收入,家里的经济状况大有改善,偶尔他会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哥,明天你去买个洗衣机,现在别人家都用洗衣机洗衣服了!”或者又会对我说“哥,咱家也换个彩色电视吧……”类似的话他和我说过不少,要是我反对他也从不和我顶嘴,比如我一直坚持手洗衣服,而是添钱买了一台电冰箱,我对他说“往后雪糕要是卖不完就拿回来放到冰箱里,早点回家,省的我晚上担心。”他只是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然后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他儿时的模样,不过那种感觉转瞬即逝,我甚至怀疑只是我自己的错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