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小弟(23)
23
我是在温暖的被窝中醒来的，屋子里点着灯，窗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户上，我看到王凯正在厨房里给火炕加柴禾，阵阵米香夹杂着一点木材的烟气从门缝中钻进屋子，我的头疼的厉害，伸手一摸脑袋上肿起了一个大包，看来是我刚才摔倒时撞伤的。
身下的火炕逐渐升温，王凯站起身推门进屋，我立刻闭上眼睛装睡。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就在三个小时之前我还发疯似的对他大吼大叫，可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又是送被又是做饭，如果没有他，这样一个风雨夜我要如何独自面对?
我有一种挫败感，是谁下定决心要照顾憨子的?是谁说要给他幸福生活的?可现在我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我又拿什么来保护憨子，拿什么来给他幸福生活?幸福的生活要靠劳动来创造，这句话并不像说起来那么简单。大有叔兢兢业业的工作了一辈子，到最后不过就留下几千块钱的丧葬费，我又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要替大有叔照顾憨子?
王凯把一条凉毛巾搭在了我的头上，冰凉的毛巾让我感觉舒服了许多，他又开始擦玻璃上的血迹，擦完玻璃就去擦桌子，然后是凳子……
通过耳朵我可以清楚的辨认出他的行动，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动熟睡中的我，殊不知我早已醒来，只是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而已。
他忙了半天，端着盆出门，把脏水倒在脏水桶中，然后推开房门拎着脏水桶跑出院子，不一会他又跑回来，隔着窗户我看见他光着膀子，短短的一分钟他浑身上下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他在外屋先把炉子上的粥搅了搅，然后才脱下自己湿淋淋的长裤(里面是一条秋裤，他并没有一起脱下)，他把长裤抖了抖，搭在炉子旁边的绳子上，然后再次进屋把我头上的毛巾取了出去在水里涮洗一下又拿了进来。
在他把毛巾重新搭在我头上的那一瞬间，我实在忍耐不住了，开口对他说：“你把裤子脱下来吧，放在炕上烤一烤一会就干了，这么穿会感冒的。”
王凯被我说的一愣，说：“你醒了?觉得怎么样?脑袋还疼吗?刚才把我吓坏了，要不是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我就要带你去医院了!”
“我没事儿，不小心摔了一下，不要紧。我说你把裤子脱下来放在炕上烤一烤，这潮乎乎的怎么穿啊!”我一边说一边起身下了地，说：“你上抗暖和一下，我去做饭。”说着我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他。
“你愣着干什么?擦一擦你的身上全都是水!你有毛病啊，下这么大的雨还出去倒什么脏水啊!留着明天倒不就行了!”
“那水里全是血，我怕你看见害怕。”他接过毛巾开始擦身体，但并没脱裤子，等我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进屋的时候看见他光着膀子爬在硬梆梆什么都没有铺的炕上，我刚才睡觉的位置褥子和被子依然如故。
“你怎么搞的?把裤子脱掉进被窝啊，你穿着裤子烤几百年才能烤干啊?”我把粥放在桌子上对他说。
我看出来他的局促，因为下午我说了那些话，他怕我误会所以才不肯脱裤子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在我们没有把事情挑明之前还可以像兄弟一样相处，可一旦说出了事实真相后不仅仅是王凯，就连我都觉得赤裸相见有些不自然。
我极力想掩饰心里的这份尴尬，所以故作潇洒的说：“都是男人，怕个屌!我都不怕你怕啥!”
不怕，不怕，今天我反复的强调自己不怕这个，不怕哪个，可是事实证明我还是有许多东西害怕的，我怕黑，怕饿，怕被没人关心，怕被人欺负，怕被人可怜，怕自己不够强大，怕没有能力照顾憨子……所有的一切都证明我是那么渺小，那么自不量力。多年之后，当我看到其他少年明明是一脸的心虚却还是嘴硬的说“我不怕”的时候，我才知道，当时自己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是多么的可笑，只可惜少年时光一去不复返，如今我命在旦夕追忆过去忍不住泪眼婆娑。
“嗯。起来吃点饭再睡吧!”我把桌子拉到他身边，又折回厨房去拿饭碗。
他顺手扯过自己的衬衫披在身上，下半身围着被子坐在炕上，我也脱鞋上炕和他面对面的坐下。
“怎么了?就吃这几口就不吃了怎么行啊!瞧瞧你瘦的，都快皮包骨了!”说着他把我的饭碗抢过去又替我添了一碗粥。
我默默的又喝了一碗粥，窗外的雨滴已经成了冰雹，砸在窗户上乒乒乓乓的响。我收拾好碗筷回到房间，王凯已经从我的被窝里出来，正在向窗外张望，看见我进屋转头对我说：“你睡觉吧，等一会雨小一些我就回去了。”
算了，算了，放弃那些不能当饭吃的自尊吧!放弃那些一文不值的坚持吧!如果你不响命运低头，那命运就会要你断头!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呢?退一步海阔天空，更何况现在的我如果没有其他人的帮助我要如何支撑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憨子未来的希望又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