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又端起酒杯,说:“今天算是跟大家辞行,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再相逢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就让咱们这群‘沦落人’再一起干一杯吧。”
听了亮子的话童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大声对门外的服务生喊:“叫张师傅把我点的鱼端上来!”
不一会,一条“生煎活鱼”被服务生端上餐桌,这是本店的招牌菜,我不止一次的尝过,主厨师傅是国家特一级厨师,这道菜可谓是鲜香可口,让人回味无穷。奇怪的是今天这道菜却是和以往不同,原本应该外焦里嫩,熟而不死的活鱼,现在早已经死掉多时,不仅如此,本来应该两面过油煎过的鱼身现在只煎了一面,另一面连鱼鳞都没有去掉,叫人根本无法食用。
萧东皱眉说:“张师傅今天是不是喝多了?这鱼怎么只煎了一面?”
童辛早就按奈不住,立刻抢着说:“两面都煎的滋味不好受,所以我让张师傅只煎了一面!”
“那怎么……”萧东脱口而出,却立刻意识到了童辛话里有话,叹了口气低声说:“那怎么……吃啊。”
童辛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给萧东,说:“鱼受不了煎熬之苦,人却能!这是什么滋味你最清楚!”
他又夹起一块放在亮子的盘子中,刚想开口,却被陆一生拦住说:“童童,你喝多了,撒什么酒疯!快让张师傅重做一条鱼……”
“你少管!今天我非要把话说出来不可!”他接茬对亮子说:“东哥有句名言‘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叫他‘意难平’的人是谁,也知道这么多年他有多不值!他就像这条鱼似的煎熬着自己,也煎熬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为的就是一个一去不回头的人,你说他值不值?”
众人都把目光落在亮子的脸上,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还是萧东开口说:“童童,你别瞎说了,有很多事你不懂!”
就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包房的门被推开,萧东的母亲站在门口,众人一起站起迎接,她先对亮子说:“亮子啊,你可算回来了,这么多年你也不说回来看看我,你可把我想死了!”说着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亮子连忙说:“本来是想等这边的事忙完就去看您的……”
服务员加了椅子让她就坐,她却不肯,拉着亮子的手说:“亮子啊,萧大娘明白,你一直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你不来看我我也不怪你。我的日子比你妈过的好,现在每天就是帮着你嫂子带带孩子,连洗衣服做饭都不用我了,等我有一天和你妈一样俩眼一闭啥也看不见的时候也就算拉到了。”
亮子苦笑,说:“大娘,我明白。我这次回来就是要送我妈最后一程,我已经预定了明天的机票,走之前就不去看您了,以后有机会我再回来看您!您可要保重身体呀!”
“你们哥俩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一定有话要说,我把月亮带走,你们哥几个好好说说话”说着她转头对萧东说:“小月刚刚打电话来,说大宝发烧,我看你还是找时间把他们娘俩接回来吧……”
萧冉被奶奶接走后众人再次归座,童辛阴沉着脸不吃也不喝,从听了亮子和萧母的对话后他就一直保持这种叫人无法忍受的沉默。陆一生连忙举杯打圆场,我们都应酬似的举杯。
“啪”的一声,童辛把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开口说:“我有句话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今天我非要替东子哥问出来不可!”他略带三分醉意,凝眉冷目,用一种挑衅似的眼神盯着亮子,问:“你能不能不走?”
“不能。”亮子平静的回答。
“为什么?!一定要两地煎熬,你才开心吗?还是你根本就是个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童辛咬牙切齿,情绪无比激动。
“童童,你喝多了!今天……”陆一生刚要插嘴,却被童辛拦住,他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一叠稿纸,甩到亮子面前,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东子哥写的回忆录,他记录了你们两个从认识到分别的每一件小事。”
萧东看着这叠稿纸吓了一跳,用惊疑的目光看着童辛,童辛毫不避讳的说:“这是小月嫂子交给我的。”
众人疑惑不解,面面相觑。
童辛冷笑一声,说:“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我看吗?因为她怕我会抢走她的丈夫,所以她要让我知道,在东子哥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你,一个让他放不下的,没有人能取代的人!”
亮子翻看了几页复印的稿纸,表情平静地叫人有些出乎意料,稿纸最后有一首手写的诗,上写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童辛看了陆一生一眼,认出了这是陆一生的笔记,愤愤不平的说:“狗屁!曾经沧海难为水!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最讨厌元稹,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他老婆死了之后他就假惺惺的写了不少吊亡诗,‘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就是他写的,可是不到半年他就又娶了老婆,从此再也不写什么吊亡诗了!这样的人写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