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面很暗,陈简佟的眼睛里面也全是黯淡……
最后的晚餐已经摆好,全班人员都到齐,为第一个离开的陈简佟送行。
没有位置了,我不能坐在陈简佟的身边,只好坐在另一个桌子上面,班长站起来,端着酒,“今天送陈简佟,真的是最后一次聚餐了,大家还有没说完的话,还有没签完的名,就是今天了,先吃饭!”
今天的聚餐很安静,没有往日的热闹了,大家都低头吃菜,时不时的有人去给陈简佟敬酒了,拍拍他的肩,“陈简佟,一路顺风,我们干杯……”
我不敢站起来,我不敢去敬酒,我怕,我怕我会哭……所以我继续低头吃菜……
陈简佟在自己的杯子里面倒满了酒,站起来,他要去敬酒了,他径直走到了我身后,我好怕!
“李越!”
我拿起杯子,站起来,回过头,看到陈简佟的双眼,看到他红红的眼圈。
“李越,我和你干杯,我……我……要走了……”说不下去了,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他用袖子一抹,“我……我……”
不要说了,陈简佟,我已经看不到你的样子,积蓄了好久好久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杯子扔在一边,我只能用一只胳膊挡在眼睛上,泪水顺着胳膊,手指,哗哗的流……
陈简佟抱住我,默默的流泪,变成了大声的痛哭……
终于,终于我们还是流泪了,终于,终于我们还是分开了,终于,终于我们还是让心里的感情释放了……
有更多的人过来抱在一起,一个人的哭声变成了两个人,四个人,八个人,全班人……
我们的离别少了什么,少了泪水,而到今天为止,什么都不缺了,心里所有的欢笑、呐喊、兴奋,都幻化成了今天最真实的泪水……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以至于上一次是在何时,已经没有印象了,我扑倒在每一个同学的身上,哭的泣不成声,张浩楠坐在我的旁边,不停的给我擦眼泪,我亲爱的朋友,今天走的是陈简佟,明天是我,后天就是你了……
整个餐厅,都是哭声,哭我们无法抗拒的离别,哭我们逝去不再回来的青春,哭每个人最最珍贵,已到尽头的大学时代……
时间不等人,当我们收起哭声的时候,就是要走的时候了……
大家都在擦干脸上的泪水,有的人喝酒太多,走路已经不算利索,于是互相搀扶,出了餐厅,一起向火车站前进……
夜晚的校园少了白天的燥热,我陪在陈简佟旁边,帮他提着行李,一起走过篮球场,走过图书馆,走过教学楼前面大大的草坪,记忆忽然闪现出一副画面,冬天的午后,太阳懒懒的挂在天上,好多人躺在这块大大的草坪上晒太阳。一段时间,这是我和陈简佟的最爱,我们或者看书,或者睡觉,并排躺在软软的冬草上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陈简佟,我是你第几好的朋友!”
“第一吧!”
“什么‘第一吧’,这么不确定,那要是你以后有了女朋友呢?”
“也是第一!”
“你就不怕她吃醋?”
“以后她就变成老婆了,就不是朋友了,不和你一起排名了!”
“好啊,你蒙我!”说着,我抓一把干草,扔到他的脸上,他总是笑笑,从来不生气……
现在,夜晚的草坪上,好安静啊……
一辆公交上面,一半都是班上的同学,没有足够的座位,我坐在位置上面,让陈简佟坐在腿上,然后紧紧的抱着他,现在这样的时间,大家也无心怀疑什么,就让我的不舍,再表现一回吧!
车站终于还是到了,送行这件事情真的很怪,大家不知道是该让时间快点走,还是慢点走,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该记住的容颜也已经记住了,但是却还是觉得有些东西不足够,是什么,却也说不清楚,终于到了开车的时间……
陈简佟走进车厢的一瞬间,我松开他的手,他转过身,透过车窗的玻璃,看着我,看着大家,我安慰自己,总还有机会见面的,没什么,但是世事难料,谁能知道这就是我和陈简佟最后一次对视,以朋友的身份。时至今日,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了我记忆中的符号,也许我们今后还会有机会相见,但再见,已是陌路……
车开了,很慢很慢,我们挥手,跟着车厢往前走,班长带头唱着“那一天,听说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留……”,陈简佟拿出手机,伸到窗外,他在录下我们的声音,再见了,陈简佟,一路顺风……
我没有再哭,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这就是和我心中的陈简佟的永别……
火车已经走的没了踪影,心里忽然感觉变得轻盈了,仿佛一下子空了,陈简佟走了,身后这帮同学,也就只是同学而已了……
毕业这件事情,之于平时泛泛之交的同学,就是一场宴席,举杯之间,感叹的并不是我们之间的浓情厚意,而是自己的青春芳华;伤感之余,惋惜的并不是同学离散,而是人与人之间本可以更近的距离……可惜一切都晚了,到毕业的时候,我希望和每个人都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但是没有时间了,更或许,这其实只是自己骗自己的一个愿望罢了,如果还能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我们还会继续是泛泛之交,所以,毕业的前后,大家都是客气的普通朋友,只有这几天,我们是互相关爱的一家人,因为毕业是一种氛围,是愿望,而生活,是现实,愿望和现实常常都会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