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早就把票退了。”
我一心沉浸在买房的雄心壮志里,根本没有心思去帮他设计一个“有意思”的假期。
“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是没买过房儿,但我对户型什么的还是很有研究的,可以帮你参谋一下。”
“不用!”没等他说完,我本能地一口回绝了。
说实话,这一次回家,除了要买房子之外,大有点儿“逃离”的意味。跟他的这种关系,对我来说,一直是如鲠在喉,是心里的一个疙瘩,是麻烦,是困扰。每天缠在一起,这种困顿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强烈到令人反胃,反感自己,反感他。跟以前腻烦那些女朋友的感觉还不太一样,以前只是单纯的腻烦,这一次,更多的是矛盾和怀疑,甚至于害怕。可能暂时的离开,也是给自己一个喘气儿的机会,这样想着,竟然十分期盼着能早点儿摆脱他。
他完全没有看出我的心思,站起来,绕到我身后,抱住我的腰,像个孩子一样,有些异想天开:“真希望把自己缩小100倍,这样就能装进你的口袋里,你到哪儿,我就能跟到哪儿。”
我掰开他的手,躲开他半米远的距离:“能不那么恶心人吗你,受不了。”
“又恶心到你了?你可真是事儿他妈,动不动就受不了,你这叫精神洁癖知道吗。”
“一个大男人整天娘们唧唧的,你觉得像话吗?”
“靠,谁娘们唧唧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说过老子娘。”
“娘”就等于他的死穴,不能轻易点,他最听不得别人这么说了。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娘们唧唧”,他这才又一本正经起来,甚至故意压低了嗓音说:“情人之间不就是这样吗,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就那么别扭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很无奈。
他看着我,也是一脸诧异:“我们难道不是情人吗?那你说,我们算什么?”
我无意跟他争辩,想到马上要摆脱他,心情还是很舒畅的,无论他说什么,都难以激起我的情绪,我只是很淡然地说:“咱们都正常点儿,正常点儿啊。”
他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追究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去你家,坐高铁多长时间能到?”
“一个半小时吧。”
“这么近?这么近的地方,我竟然从来没有去过。”
“没去过也没什么可遗憾的,那地方要什么没什么。”
“别这么说,那毕竟是你家乡。对了,你们那的二中不是全国最有名的中学吗,你不会是那个学校出来的吧?”
“打听这么多干什么,你小子打的什么坏主意?”
“向你了解下当地的学校,说不定我儿子将来可以去那儿上学呢。”
“儿子?别逗了,你小子还能有儿子,不找女人、不结婚,哪儿来的儿子?”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钱办不了的,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行,你牛逼。”
聊着聊着就收拾好了行李。我想赶他回他自己房间睡觉,但是他硬赖着不走,脸皮厚得很。只好又跟他将就一晚上,没再跟他做那种事。他抱着我不肯放手,他的不舍是真的,却始终无法打动我,听着他不停重复“真舍不得你走”之类的话,心里感到厌烦,头发发麻,却又无力也无理由打断他。
直到他睡熟了,我也没能进入睡眠,这一晚上竟然失眠了,想了很多,想着也许回趟家,我污浊的灵魂能够得到洗涤,也许从家里回来以后,一切都会改变,一切会变得“正常”起来,我还是以前那个我。想着我能从和那些女孩儿的关系中脱身出来,我就能从和他的这种关系中脱身出来,这是一定的。
第二天一早,他还在睡,我就已经提上行李出门了。
坐在火车上,望着窗外的风景,深秋的北方平原一片宁谧,景色多少有些单调,倒是偶尔经过临轨的小城镇,看起来比以前建设得漂亮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一直盘旋着他那张脸,时而是笑的,时而是愤怒的,我闭上眼睛想要赶走他,挥之不去。车厢里,有人从过道经过,望着那高硕的背影,竟觉得有点儿像他。不会是他真的跟来了,要给我一个“惊喜”吧,还好,等到那人回来的时候,看到正脸,才确定不是他。
快到站的时候,他给我发了一条微信:“你房子要买几居室的?记得留一个房间给我,大小无所谓,窗户要朝南的。”
想象着他说这话时死皮赖脸的样子,我不自觉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这只是个玩笑,可是它让人心情沉重,因为我很清楚,想必他自己也很清楚,根本不会有一间房间是属于他的,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我也终有一天,跟他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没有回他,手机扔进包里,就像把他扔在了某个黑暗角落,也许这样就能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