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起床后差不多就中午了,我叫了个外卖,两个人一块儿吃了点儿。吃完饭,他就开始捯饬自己,洗头洗脸,换衣服,喷香水。搞了整整半个小时,最后新球衣新球鞋,装备齐全了,还梳了一个大背头,不知道还真以为是刚从比赛场上下来的专业球员。
“你丫倒是利索点儿啊,换衣服啊。”说着,他把一件衣服扔我身上,是昨天买的球衣。
“我穿这个就行”,我指了指身上的运动T恤。
“靠,我拜托你专业点儿好不好,必须穿。”他跳过来,准备上手来脱我的衣服,见他不肯让步,我只好自己动手,换上了他给的球衣。然后,他又给了我一双球鞋。“咱俩码一样,42,你穿合适。”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嗯,这下气势是有了,就看爷们踢得怎么样了。”
“必须牛逼啊。”
我们坐地铁去的场地,一路上可以说豪情万丈,回忆了好几场经典赛事,商量了不少战术。去到场地一看,傻眼了!那天报名踢球的同事特别多,我因为不常去,被安排成了“替补”。“替补”的意思是有人踢累了,不踢了,我们才能上。
“我靠,行不行,怎么安排的,凭什么咱俩替补?”他是非常愤懑,插着腰,又是叹气又是剁脚。
“没办法啊,不是核心成员,没有话语权。”其实,我比他还失望呢。
上不了场,我俩只能坐在场地边上晒太阳,顺便观战,还有,时不时对着场上踢得跟屎一样的又胖又矮的“核心成员”们骂娘。
“你怎么混的啊,韩文珺?这也忒惨了点儿,踢个球还他妈是替补。”他从包里翻出来一包烟,只剩最后一根了,他瞟了我一眼,把最后一支烟塞到了我的嘴里,又掏出火机给我点上。
我用力唆一口烟,眼望着天边的云彩,黯然无语。真他妈没面子!
“白瞎了老子的装备。”他自嘲地笑起来,这么快就释然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浪费你一下午”,我抱歉地说。
“没事儿,干什么不是干啊,咱俩这么坐着聊聊天儿不也挺好的,而且天儿还这么好,多难得啊。”他抬头看看头顶的一片湛蓝,顺势躺倒在草地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你好像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就没什么朋友吗?”
我想了想了,说:“我朋友好像真挺少的,主要是我老换学校,身边的同学也跟着换,相处时间都不长。工作以后,跟同事关系也就那么回事儿,同事,你懂的,都走不了太近。”
“没个发小儿什么的?”
“发小儿?”我搜索着那些陈旧的记忆,脑子里渐渐浮现出小平的样子,竟猝不及防地,跟他聊起了小平。
“有,有一个。”
“他人呢?”
“死了。”
“死了?”他很是吃惊。
“我小时候跟我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一直到小学毕业吧。我那发小儿就住我爷家对门,比我大一岁好像,叫段什么平,不记得他大名了,我很少叫他大名,一般就小平小平地叫。我俩不在一个班,他比我高一个年级,但只要一下课,就凑到一起玩儿。下课后再一块儿回家,一块儿写作业,不对,他好像不怎么写作业,一般是我在写,他在旁边看电视。他妈不叫他回家,他绝对不会自己走那种。经常也会留在我家吃饭、睡觉什么的。总是,就是形影不离吧。”
“长得帅吗?”他坐起来,很认真地听着。
“挺黑,还精瘦精瘦的,特能打架,周围小孩儿都怕他。但是他跟我关系好啊,只要有人跟我这儿找茬儿打架,他就第一个冲过去教训对方。到后来,那些小孩儿连我都怕起来,经常分零食给我吃。
“夏天,只要不上课,他就带我去鱼塘偷鱼。鱼塘老板在鱼塘边上盖了个小屋,专门看守。我们一般是大中午的时候过去,因为每天中午鱼塘老板都会搂着自己媳妇儿睡午觉。我们自己做线做饵儿,投到鱼塘里,然后怕被发现,就趴在地上等着鱼上钩。地上热得只冒烟儿,我们愣是一趴趴半个小时。
“一般都是他做哨兵,先去侦查下看老板睡没睡,如果安全了,我们再找合适的地方作案。有一次,他让我去侦查,我就学着他的样子,猫着腰溜到小屋的窗外底下,然后扒着床沿儿往里看。你猜我看见啥了?”
他秒懂我的意思,坏笑着说:“鱼塘老板艹媳妇儿呗,这梗一点儿不新鲜。”
“艹,哥们当时才十二岁好吗?看傻了我都,白花花的大屁股啊,那老板那叫一带劲儿,恨不得把房子掀翻。
“侦查完回去,他看我脸色不对,就问我看见什么了,我他妈哪儿知道那是在干几把啊,就说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他说是不是那个,然后就模仿了下老板的动作。可见他之前侦查的时候经常看见。然后他就说这个没事儿,他们干这个的时候是最安全的,比睡觉还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