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田心很少说话,但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很会观颜察色,她的这个本领是从小就养成的。她会用那双明亮智慧的眼睛洞察周围所发生的一切。然后用她的思维支配她的行动。我相信在她的内心有一座属于她自己的小宇宙。我觉察不到她的寂寞,因为她已经与寂寞融为一体了。
我白天基本看不到父亲的影子,他总是在我们吃过晚饭后的很久才回来。他回家吃过饭后倒头就睡了,第二天一早就又消失了。她与母亲几乎没有交流,无非简单的几个回应,诸如好,行,我来,放那儿吧,知道了之类的简单对白。我能感觉到每次母亲想要说的话都被父亲这单调的回应给堵了回去。就连三岁的田喜好象也感觉到了父亲的沉默,只要父亲一回来,他都不哭不闹了。
白天我基本不知道做什么。在院子里喂喂鸽子好象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就这么在家憋屈了两天,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打算去田野里走走。或许我会在我家的某块田地里,遇见我的父亲。即便他不准备和我说点什么,我也能帮他做点农活。但我在田野里整整溜达了三天,都没有见到父亲的影子。我家的葡萄园已经成了斑鸠的乐园,高粱地里已是杂草丛生,那片紫苜蓿已经又长出了一茬,那紫色的花朵都快要开败了,再不收割那枝干老得恐怕牲畜们都咀嚼不动了。
记得以前,在苜蓿草花还没开父亲就去收割了。因为那个时候收割的苜蓿草牲畜吃了是最管用的。我却总在渴望如果那片苜蓿地的花全都盛开了,也算是一片花的海洋。我喜欢紫苜蓿。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三叶草。现在这个牌子的鞋子,很多经典款都成了我的收藏。记得父亲在收割苜蓿时对我说:“如果你能找出一株长有四叶的紫苜蓿来,那株草就是幸运草,它是亚当和夏娃从伊甸园带到人间的礼物。如果你能把这件礼物找出来,幸福也就会降临到你的身上。”于是我就一株一株的找,直到天黑我都没找到那株长有四叶的幸运草。当父亲看着我一脸慈祥地在微笑时,我在心里说,其实我早就找到了,幸福也早已经降临到我的身上,我心中的那株幸运草就是我的父亲。
那天我终于见到了成千上万朵盛开的紫苜蓿。我被那片花的海洋所包围着,可幸运却不再关顾我了。我也再感觉不到幸福。当我躺在花的海洋中仰望着蓝天伴随着我的也只有泪水。我在心里痛苦地想着,这个假期看来注定就这么及其无趣和在轻描淡写中度过了。很快我将带着痛苦离开这里,在痛苦中完成我的学业,然后继续带着痛苦翱翔于蓝天。
一切都显得毫无生机。爸爸,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喆儿多么想你,多么想和你一起度过着最后一个假期。要知道,这个假期他已经盼望了很久,很久。
第四十九章 母亲语无伦次
那天我躺在苜蓿地里直到太阳落山才起身准备回家。我看见西方一片霞光,它在远处地平线勾勒出的一排黑色枝桠上空燃烧成一团火,田野显得及其安静,万物在相互默然间等待夜的入侵,忙碌了一天的村人拖着疲倦的身体行走在乡间小路上,一切都显得悄然无息。我在想只要我晚点回去,或许我就可以等回父亲一起共进晚餐。这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坐在他的跟前,看着他吃。如果他心情好点,我们还会有一些交谈。我会问他这几天都去那里了,是不是都守在医院里陪着我表哥看病。也许我还会猫哭耗子,问问父亲表哥到底伤成怎样。如果父亲问我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吃饭,我会告诉他田里的庄稼都在等着他。要是前几天我可不会有这种想法。
我在田埂上缓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想自己真是没骨气。直到牧羊人带着他的羊群从我的身边经过,顿时扬起一片尘土,我加快了脚步,我绕过羊群,进入村庄。在一家小店铺的门口,我遇见刘敏。
“喆哥你跑哪去了,我刚从你家出来。”
“你去我家干嘛?”我问。
“昨晚你爸去我家借钱我才知道你打架的事。”
“我爸找你家借钱?”
“你把人家鼻子都打塌了,虽然他该打,但你下手也太重了。听说你哥要做鼻骨修正手术,别说还这么严重,就是不严重,就你舅那一家人赖皮相,不讹你讹谁。”
“你见我爸没?”
“他现在恐怕还在砖窑背砖挣医药费呢。”
“什么?”
“你爸白天在砖窑挣钱晚上又到处找人借钱,你不知道?”
我一听眼泪都出来了。
“你考上大学也要钱,这下好了。你爸这么多年的积蓄都不够给人家看病。”刘敏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这是我攒得零用钱,刚从小卖铺换成整的。给你。”
刘敏把钱递给我。
“我不要。我回家了。”
下半部啥时候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