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

我看见一个年轻、健美的运动型青年向我走来。他晒着一身深棕色的肌肤，头发上竟然还系着一条红腰带。要不是他老远喊着我的名字，我还真没有认出来，他竟然是张震。

“田喆，你怎么来了。这地方可不是你这高材生来的噢。”他走到我跟前。我看见他那脸都被晒成个猴屁股了，竟然还笑得那么灿烂。

“噢，张震啊，你看我都没认出来。嘿嘿。”自从初中毕业我到县里上了高中，这三年我几乎只见过他一两次。所以他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还真有点楞然了。再想到几年前他和我说那狗受窝的事，还有他当着我的面打飞机，我竟然一下脸红了。这那是当初的那个楞头青张震，分明就是一个发育齐全的青壮年。

“那是你眼高，那看的起我们这些乡巴佬。听说你考上飞行员了，真他妈的拽。”

他不光结实，强壮，那眉宇间分明流露出一种世故圆滑的神情。连说话都一副老于世故的口气。看来社会真的是一所大学。很锻炼人。

“你也不错，听我爸说，你在暖气片厂工作，还是个小领导呢。”我说。

“你少寒碜我，我这就是混日子。那能和你比。我就只有羡慕的份了。只是以后可别忘记我了。再说，我还是你，哈，身体发育的启蒙老师嘞。”他眼睛直视着我笑，一副坏坏地样子。却象是对我发出最诚挚的邀请。意思是在告诉我，虽然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虽然我们也就一起讨论过狗受窝，与你分享过我低级趣味的性高丨潮丨，但在友谊面前人人平等。我顿时觉得他深谙世故却不世故了，这也在以后得到了证实。

事实证明张震是一个左右逢源的人。尽管他只是初中文凭，但他做什么都出类拔萃，无论事业还是家庭上，都比我强。在田尊转业后他们两能成为了事业上最好的合作伙伴，生活上最好的兄弟，并一直持续到今天，也再次证明了张震的人格魅力。他内心深刻地明白繁琐世事，但依然怀有赤子之心，这是一种完美而睿智的处世哲学。这样的人静得下心，低得下头。 他们的笑是真正的豁达，他们的泪是真正的苦楚。他的成熟才是真正的成熟。而我，看似上帝临汝却在内心深处有某种缺失。

我与他们两，这从小就一起玩到大，在我儿时的生活中最为亲近的两个人，从此失之交臂。多年后，我也曾试图与张震和田尊成为最贴心的朋友，但我和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始终都比不过张震与田尊的情义。我只好将他归于环境的影响。但事实上我知道，不是环境。而是心，是连我自己都说不出的某种内心的缺失。我不能向任何一个人敞开我的心，即便对我的父亲。

第四十六章 一场战争

“大伙快过来，我们的飞行员来了。”张震扭头向他身后的一群人吆喝着。

他们纷纷向我们走来。在人群中，我再一次看见我的表哥，我一生最大的敌人。

眼前的一群儿时玩伴，现在也都知道害羞了，人人都穿条松垮垮的小丨内丨裤，个个晒得象个泥鳅儿。我也终于明白张震头上系着的那根红腰带了，他是这群人中的领导者。人人都看他的眼色行事。在张震对我的一翻赞美后，他们也给我送来祝贺，并邀请我一同下水。唯独我的表哥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脸不屑地叼着根烟晃荡着他那骨瘦如柴的身子，面朝湖水。

我在考虑要不要下水。我只和父亲一起来来游过泳。但我不识水性，没有父亲的保护，我怕我会溺水。而且要是让父亲知道我一个人跑来这里游泳，肯定会挨他批。

“我不会游泳，你们下去吧。我看你们游。”我看着张震，微笑着说。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我就说他连那只狗都不如，你们偏不信。哈哈。”说这话的正是我的表哥，他用手指着湖里的那只正在狗刨着的狗。他背朝着我，但我能想象出他脸上的邪恶。身边没有一个人应和他的笑声，却统统一脸紧张地将目光盯着我看。而眼下的我已经是气得面红耳赤。我想起我从小就受他的欺负，想着我现在脸上和手掌中还留着他给的伤疤，想着他曾经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对田尊的羞辱和拳打脚踢，我真恨不得立刻就把他给灭了。当年父亲给他的那一脚，怎么没把他给踹个残疾。好吧，这次就让我来收拾他。我握紧拳头，人们闪开一条道给我。

我走向他。我想只要他把头转过来，我就一拳把他潦倒。但表哥始终没有把头转过来。也许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窝囊废，是个懦夫，只知道逃跑的懦夫。

他也太小瞧我了。好吧，那就别怪我是背后袭击他了。我铆足了劲，咬牙切齿地挥起拳头， 一拳下去。表哥顿时倒地。他甚至没有任何的准备和预兆。他双手抱住头，身体弓成个圈，半天没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