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去介绍:“她叫伊能静,家在城里,所以周末没回去”。父亲“哦”了一声,随后微笑着对伊能静说了两个字:“你好。”
“叔叔好。”方才还伶牙俐齿的伊能静一时紧张得象个害羞的乖乖女。我以为接下来伊能静肯定会说,叔叔你们聊,我先走了。可她没有,她竟然说:“叔叔,我,我给您倒水。”
“叔叔,喝杯水吧。田喆确实没伤到骨头,有我和同学们照顾他,您就放心吧。”
伊能静标准的国语发音,轻声细语,委婉动听。顿时竟然让父亲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我就只听见父亲说了三个字“谢谢了”,随后屋子一下变得很安静了。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伊能静,试图给她一个立刻消失的信号,但又唯恐被父亲识破。我只好说:“你去把刘敏喊过来,就说我爸来了,叫她赶紧过来。”
“好的。我这就去。叔叔,您先坐着。”伊能静终于消失了。
伊能静走后,我想父亲肯定要责怪我了。他不是警告过我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吗?他反对我早恋。还有,我心里甚至竟然暗含着某种喜悦在期待暴风雨的到来。
然而事实并非我美好的想象。父亲只是给了我那么轻描淡写地一个微笑,却近乎发自肺腑,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他真的没有那怕一丝的嫉妒吗?为什么竟然还有一种欣喜?总之我不懂父亲这个微笑的真实意义。但这个微笑确实让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恢复了某种平静。像是方才惊飞的鸟让树林中的一片叶子晃动了几下随后叶子就凋零了,树林却又恢复了它以往的平静。我便是那片凋零的叶。
我的早恋对于父亲就只是一个微笑吗?难道在父亲看来这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父亲在思考。但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接下来,伊能静又来了,她把刘敏带了过来。任由刘敏在父亲面前如何夸张地描述她对我的心疼和照顾,伊能静只是一声不肯地听着。随后我接受了父亲对我的叮咛嘱托,然后父亲起身道别,刘敏和伊能静出门相送。
父亲的那个微笑,是多么令我沮丧啊。他的儿子在青春发育期懂得了早恋好像在他看来是多么欣喜的一件事。曾经一对父子的美好记忆,什么微风拂过大地,什么幸福的就像花儿一样,原来,原来我不过是一片凋零的叶。凋零吧,统统凋零吧。
是的,我做了我人生中最为大胆也让我悔恨终生的一件事情。就因父亲那该死的慷慨的一个微笑,我竟把我自己的第一次送给了伊能静同学。她在享受了我给予她慌乱的毫无经验的第一次性体验后,她便听到了我在宿舍类似曼娜回忆录的宣讲演说。
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有人对她说,我们男生宿舍每晚都把她当成集体意淫的对象。伊能静气急败坏地找我对峙,我没做任何解释。这在她看来就是我的默认。她在辱骂我道德败坏,人品卑劣,给我定义为全世界最卑劣的人并且又补了我一记耳光之后,我们终于成了陌路。她曾经暗恋两年的人终归变成了她的仇人。她一生仇恨的人。我对伊能静的伤害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
第三十章 田尊去参军
那是一个多事之秋,我与所有的萧条相伴。先是扭伤了脚,然后是出卖了自己,伤了无辜,还做了道德败坏的事,我的世界观人生观甚至因此发生了动摇,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到底做了什么,我该怎么办。我在遭受内心谴责的同时,也和相伴了我和父亲多年的田尊挥手道别。在我们家寄养了六年的田尊离开了我和父亲,踏上了属于他人生的孤独旅程。
我的父亲,让年幼无家的田尊告别了他的悲惨生活,父亲以为从此幸福就会降落到田尊的身上,然而短暂的几年的幸福也就又与他戈然而别了。他不听父亲的再三劝阻,毅然决定放弃学业去参军。父亲搬来救兵,企图让我挽留他,然而田尊主意以定,根本就不听我的劝说。田尊肯定是认为是他拖累了我们家,毕竟那个年代养家糊口对于父亲来说是一件艰巨的任务,我们家有四个孩子要养,有三个孩子要读书,可以想象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但我所不知道的是,父亲当时更希望我能向田尊低头认错,祈求他原谅我这几年对他的傲慢和无礼。我只在内心忏悔,却未付诸行动。田尊的理由很充分,在他看来读书并不是他的出路,抛开我们家庭的经济问题,他的年龄已经和同班级的同学失去了竞争力,读书对他而言无非是个扫盲教育,要想出人头地,当兵应该是唯一的出路。时至今日,父亲提前当年,依旧对田尊深表内疚。
那记得那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悄悄起床,走进田尊的房间。房间的灯还在亮着,可田尊竟然睡着了。我看见他一个人缩成一团倦在被窝里,眼角还挂着泪。我发现他的手里握着一张相片,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从他手中拿起那张照片。那是他和他父亲母亲的一张黑白合影,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张合影。他的父亲一脸僵持地坐着,虽然年轻但衣衫褴褛,象个穷困潦倒的乞丐。他的样子显得窘迫,也许对面的镜头让他不安,他把怀中年幼的田尊紧紧地局促地抱着。在他旁边是他美丽的女人,与他显得极不和谐。因为她一脸的风韵,精神十足,但坐姿有板有眼。我很难想象这个女人曾经是个疯婆子。我想田尊那时应该还不会走路,他更不会对画面那幸福的瞬间有任何的记忆。从他有了记事能力,他的生活就是悲惨的。
下半部啥时候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