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天上午,我到寝室的时候,老二老五已经到了,他们都是本地人,来的早。老四老六下午到的,家在附近城市,也不远。
只有老大来的最晚,一个人拎着两个大箱子晚上才到。东北离我们学校也是上千公里吧,他恁是没让父母送,一个人坐着长途火车过来了。按他的话说,这么大个的男人,还让父母送到学校来,丢人。
老大进门的时候,老四第一个跑过去帮忙搬东西,那个时候我就看出来,老四是个大卵男……是不是打错字了。不对,是大暖男。
当然,我们几个也没闲着,帮着铺床铺什么的。那个时候,看着一屋子忙碌的人,我心里挺高兴的。心想, 将来的四年,跟这群忠肝义胆的汉子们在一起生活,肯定是无比愉快的。
事实证明,几个兄弟性格都挺好。当然,这个年龄段男孩子该有的臭毛病也是一堆,但是不妨碍大家变成好兄弟。
老大东北爷们,粗枝大叶,大大咧咧,一般情况不发火,一发火弄倒一大片。老二是个大高个,有点娘,嘴巴特能扯,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对人生很有一套自己的处世之道。老三就是我,什么性格,你们自己总结。老四就是我们家大暖男,对什么事都很细心,而且很热情,特别愿意帮忙。老五游戏狂,一天不打游戏浑身发痒。老六很臭美,小财迷,但是我们很慷慨。
当然,大小排序是按照年龄排的。开学第二天,我们出去喝了一顿酒,老大脑子一热就说要拜把子,弄得跟黑涩会一样。一群人吵吵闹闹的疯了一晚上,然后就开始老大老二地喊起走了。
那天等了一天,饿了一天,晚上熄了灯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鼻子有点酸。
有时候人真的是很傻的,别人随便说一说,就容易当真。也许,冒菜根本就是随口一说,回头就忘了。
回想一下来龙去脉,我和冒菜就是因为一次误会偶然认识的人。其实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强词夺理掩盖了过去,明眼人一看就可以拆穿我漏洞百出的谎话。
老大跟我是兄弟,帮我圆谎也就算了。冒菜跟我素不相识,没有当场拆穿我,已经算很不错了。我又怎么能得寸进尺地去要一顿道歉饭。
这么想想,好像心里就平静了。
人一生当中,特别是长得丑的人,能够看到多少自己觉得好看的人啊,是不是看见一个就非要喜欢一个呢。
冒菜长得好看,那是他的本事,不能因为我觉得他好看,他就要跟我怎么怎么样,是吧。
再说,喜欢男生的男生,本来就是少数中的少数。要是冒菜本身就很排斥我这样的人,那靠近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又何必自讨没趣。
我这么安慰自己,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盯着窗外黑乎乎的天空,我慢慢就睡着了。
想通了之后,好像心里就有点放弃冒菜了。一次偶遇然后两个人慢慢产生交集再互相倾心的情节,这根本就是八点档的电视剧,我特么才不要这么傻逼。
就算冒菜是我的菜,笑起来倾国倾城,就算这棵菜就长在对面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勇敢一点走两步就能遇到,我也不要。
喜欢不是说只要勇敢就可以的,还要讲缘分的。你看李莫愁那么勇敢,最后还是求不要一个陆展元。
冒菜,那个夜晚的误会,那顿没吃上的道歉饭,都让他们随风去吧。
收拾好心情,我都准备好寻找新的目标,没想到,隔天就在楼下的洗衣房又遇到了冒菜。
隔天下午没有课,整理床铺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冒菜的那条小浣熊床单。
我是有点洁癖的人,这条床单毕竟不是自己的,但是现在扔了又觉得可惜,于是决定拿去洗洗将就用了。
走进洗衣房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里,一束阳光从对面的窗户里透进来。随着洗衣机呼呼地转动,你能看见光束里那些细微的尘埃缓慢的流动。
看着上下浮动的尘埃,世界突然被收音了。
一个人站在那束光里,耳朵上挂着耳塞。顺着他的耳塞线看上去,耳垂上有一层细细的茸毛,在光里有一道金色的毛边,异常的好看。
我想我也是醉了,晕乎乎地就走过去了。快要走到那个人旁边的时候,眼前忽然一暗。
我抬起头,一道眼光直直地射过来,冒菜安安静静地站在我面前,脸上是那天让我心跳漏拍的笑容。
“你……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喉咙突然有点发干。我又有点慌乱的不知所措,忽然在意起乱糟糟的头发,破了一个洞的T恤,还有脚上劣质的人字拖。
深吸一口气,我整理好头绪,准备继续发问的时候,冒菜却先说话了。
“喂, 你不会是来找我请你吃饭啊的吧?”他的眼神从直视变成了斜视。
尼玛,就像美好的八点档即将演到高丨潮丨,电视机突然停电了。那么好的斜晖,那么安静的洗衣房,那么美妙的尘埃,全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