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四一起回到寝室,老大看了我们一眼,问了一句,“老三,老四的鼻子有问题吗,医生怎么说?”
我们根本就没有去医务室看医生,所以我讪讪的不知道如何开口。老四却抢在我面前说话了:“老大,谢谢关心,医生说没有问题。”说完,老四看着我,笑呵呵的,好像在告诉我,不要担心,他没事。
我感激地看了老四一眼,然后心事重重地躺在了床上。
随手拿起枕边的一本书,是洁尘的小说《锦瑟无端》。这本小说我非常喜欢,因为其中讲诉的是一个姐夫暗恋小舅子的故事。但是今晚,我翻了几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把书翻开放在脸上,眼睛被罩在一片浓重的阴影里,然后忽然像影院的电影开播了一样,我的脑袋里,满满的都是冒菜的样子。冒菜流血的脸,冒菜欲言又止的表情,冒菜在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的影子…各种关于冒菜的影像,充斥着我的脑海,像被按下了循环播放的开关,来回闪现着。
但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冒菜已经不是我的了。他的手有人挽了,他爱吃的冒菜有人陪他吃了,他受伤了有人陪他去医院了。而那个人,不再是我。恍然才发现,以前那么讨厌的被冒菜追着叫“弟弟”的日子,也成了一件如此奢侈的事情。
爱一个人,应该是很快乐的,可是现在,一想到冒菜,我的心就一抽一抽的觉得痛。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应该真的放手了呢?一想到这个问题,胸口就像被压了一大块石头,沉重地无法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前忽然一亮。原来是老四把盖在我脸上的书拿开了。
“老三,你有短信。”
老四把手机递给我,我才想起来,之前手机掉在地上,是他给我捡起来了。那个时候心里担心冒菜,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拿过手机一看,收信箱里安静地躺着一条未读的短信,上面显示的名字是:冒菜。
“小安,我有话要对你说,我在体育场看台那个角落等你。”
短短几句话,却瞬间搅乱了我的心。一看信息发来的时间,已经是十分钟以前。我想也没想,打开门就要冲出去。没想到,老四却一把抓住了我。
“小安…需要,需要我陪你去么?”
所以,老四是猜到了什么吗?我看着老四,他脸上的笑容还在,可是正在慢慢的垮掉。对不起老四,这一次,不能让你赔了。
我笑着摇摇头,然后走出了寝室。
从寝室到体育场,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但是我却走了半个小时。一路上我都在想,冒菜要跟我说什么,冒菜的身边会不会还有兰心?我又要对冒菜说什么,我是要对冒菜坦白还是,要把那些让我夜晚辗转反侧的话永远埋在心里?
所有的问题都还没有答案,而我已经走到了体育场的看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在风里安静地坐着,他的嘴边上,有一星火花在不停闪烁。
坐在冒菜的旁边,借着远处的一丝光线,我看见他脚下已经有了好几个烟头和七八个啤酒罐。他的脸上,刚刚包扎的消毒棉布特别显眼。我想伸手去摸,可是手在半空中又停住了。在之前的某个时间点,兰心的手,也曾这样温柔地摸过这道伤口吧。
“你的伤口,严重么?”我看着远处卧在夜色的山头,轻声地问。
“快一个小时了,我以为你不来了…”答非所问的冒菜,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星光点点。
“可是我又安慰自己,也许你还没有看到短信,也许你看到了但是准备赌一会气再来,也许你正在来的路上…当然,就在刚刚你来之前,我也想过,也许你正在跟老四…聊天,不想来了。”
“老四”这两个字从冒菜嘴里蹦出来,似乎异常艰难。把快要熄灭的烟头随手丢在地上,然后冒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如果你不来,我就准备在这个地方坐一晚上了。”
听完冒菜的话,我胸口像被打了一拳,这一拳让我痛的快要无法呼吸了。
既然现在已经有兰心陪在你身边了,你又何必跟我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我正在艰难地决定,要把你彻底推出我的世界。你知不知道,我正在艰难地准备,从此我的人生不再让你参与。
“所以,你把我叫来,想跟我说什么?”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等冒菜回答我,继续说了下去,“不管你想要跟我说什么,请先听我说!冒菜,我有点累了…跟你做朋友…我有点累了…真的,好累…”
“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鼓了好大的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来,眼泪,又一次没有出息地流出来了。不,是很有出息,说了那么多次要跟冒菜撇清关系,每一次都临阵退缩,这一次终于做到了。但是,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心里像有一把刀在乱绞,为什么觉得世界快要坍塌了?
冒菜抬着头,死死地看着我,一动也不动。我以为,喝了酒的冒菜会追着我问为什么,我以为他会又哭又闹耍赖,但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这么沉默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