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晚上,我的一本小说落在了四教的小自习室——
十一点过,我回到寝室才发现,有一本书可能落在了自习室里。重新走进教学楼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很多自习室的灯都关了。
我走到门口,打开门,摸到开关,“啪”的一声摁开灯,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想,所以根本没有预料到自习室里会出现两个人。
他们坐在自习室的角落里,紧挨在一起。
他们也有些意外,是谁又打开了教室的灯。他们的脸上先是有一丝慌张,但很快又都坦然起来。
他们的脸我都无比熟悉,一个是秋婷,一个是冒菜。
冒菜和秋婷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为什么挨的那么近?为什么关了灯?刚刚在干什么……
无数个问题像针一样扎在我胸口,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往脑袋里冲,我根本来不及说话,手已经不受控制的用尽全身力气把门摔上!
“砰!”
巨大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四教走廊上回响,也在我空荡荡的心里回响。
我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教学楼,跑进了体育场,在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地奔跑。
一边跑一边歇斯底里地叫,直到用尽全身力气,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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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知道,从第一次发现秋婷喜欢冒菜我就知道,我可能会失去冒菜。
我也安慰自己,秋婷是一个好女孩,如果冒菜身边注定要出现一个人,我能接受这个人是秋婷。
但当这一天终于到来,当他们在一起的那个画面,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我才发现,那些自我安慰全都是自欺欺人。
看到那个画面的一瞬间,像是被人在我的世界里投了一颗原子弹,我被炸得体无完肤。我的心啊肝啊肺啊,全都灰飞烟灭。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焦土。
那晚,我不知道在操场上躺了多久,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只觉得浑身发冷,只觉得胸口那里一阵一阵痉挛,一抽一抽的痛。
半夜的时候,是老四在操场上找到了我。
老四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心疼地喊了一声,“老三……”
我呆滞地看着老四,看着他把手伸过来为我擦掉脸上的泪,绝望的嚎哭声再一次从喉咙里挤压出来,响彻整个操场。
老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抱着我,把我搂在怀里,任我哭喊,任我嚎叫。
老四背着满脸泪痕的我回到寝室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但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不想说。
我的嗓子哑了,也累了,乏了,倦了。
我爬进被子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被子扯过来罩在头上,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我就发起了高烧,被送到校医院输了两三天液才好起来。
那几天,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老大他们一句话也没问,只是轮流守着我,每天帮我请假,帮我打饭,喂我吃东西。
病好了之后,我一直都在等冒菜,等冒菜来主动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等了一个星期,他却始终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一个星期之后,我找到系主任和辅导员,用最快的速度办理了外宿手续,从寝室里搬了出去。
我的举动把寝室里的所有人都吓到了,老大他们都在劝我,只有老四没有。因为那晚在操场上,老四看到了我有多痛。
老四默默地帮我收拾东西,然后提着行李箱,把我送了出去。我租的地方离学校比较远,老四一直陪着我,帮我把东西搬到出租房里,又坐了一会儿才走的。
走出门口的时候,老四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红红的,里面全是担忧、不舍和难过。
我努力打起精神,对老四笑了一下,“老四你别担心……我没事……”
一个人在外面住的那段时间,刚开始很艰难,持续整夜睡不着,自习室开灯后的那个画面,一遍又一遍在我脑子里回放,像一个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脑袋随时痛得像要爆炸,我要死死咬着被子才能忍住不大哭出来。
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从床上爬起来,彻夜不眠地看小说,看电影,听音乐。或者拿着抹布疯狂的擦地板,擦瓷砖,擦玻璃。
只有让自己筋疲力尽,才不会去想那些和冒菜有关的事情。
除了上课,我平时都不在学校里待着,一个人躲在出租房里。
偶尔,老四他们会来看我,给我带点吃的,或者送一下我三不五时翘掉的课程笔记。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完了那个学期的最后一个月,考完期末考试,回到出租屋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的手机震了一下。
这是那件事情发生后的一个多月以来,冒菜第一次联系我,内容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对不起!”
我久久地盯着这三个字,直到眼睛发红,视线模糊。
“好的,没关系!”
很多年后,我还会时不时假设,要是那天我没有粗心大意把书落在教室里,要是我没有回去,要是我没有打开灯,我们三个人会不会相安无事一起走到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