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句话只是他……一时情急?又或者,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了解他自己?
我在脑海里回放过去冒菜给我的那些温暖结实的拥抱,那些若有若无的亲吻,那些含蓄委婉的情话。
回放着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试图为我的痴心妄想找到充足的证据。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一时情急脱口而出的话,才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跟酒后吐真言一个道理。
如果冒菜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我凭什么又敢说,我了解真实的他?
而那些拥抱也好,亲吻也好,情话也好,如果不是因为我一开始心里就有所期待,戴着有色眼镜,那也不过是两个男孩子之间,表达真挚友情的过火游戏。
这个夜晚变得好漫长,我在一片潮湿的黑夜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盖在我头上的被子被撩开了一角,我看到了两点微弱的光——
浓如墨色的夜里,我应该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那一刻,我奇迹般地看到了两朵微弱的光火。
那是老四的眼睛。
老四俯过身来,把他的CD机放在我的枕头边,然后把一对耳机塞到我的耳朵里。做完这些,老四重新帮我盖上了被子。
一首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轻音乐在耳边缓缓响起,那些轻柔温暖的音符,像水一样在我四周流淌起来,轻轻拍打在我心上,慢慢瓦解了我的伤心,我的焦虑,我的不甘,带我飘向梦境的边缘。
再醒来的时候,天刚麻麻亮,两只耳机歪落在枕头上,已经没有了声响。
春夏之交的晨风夹杂着一丝丝微凉和爽朗,从阳台上飘了进来,掠过我的额头,一下让我清醒了很多。
老大匍匐在床上,鼾声照旧轻轻地在寝室里回响。老二的被子被踢掉了一半在地上,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睡得很香。老五朝向墙那一面缩成一团,只露出半条腿……
睁开眼睛,寝室里跟我每个早晨醒来看到的一个样,大家都还是一个样。
真好。
我的视线落在了门上——可是门外的那个世界,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呢?门外的那个他呢?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门没有打开,我不知道答案。我唯一清楚的是,时间一到,这扇门一定会打开,该来的一定回来。
如果还没有想清楚怎么去面对门外的他,那就先不要见面吧。
逃避不是办法,但是在找到办法之前,请允许我,懦弱一下。
我们学校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没不小,要是有心躲一个人,怎么都躲的掉,即便那个人就住在我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经过那个夜晚,我觉得在寝室里跟几个兄弟没什么话不能说了,包括我的个人取向,也包括冒菜。
醒来的那个早上,我就跟大家主动提起,这段时间我不想见冒菜,有情况的时候请大家帮我。
“老三,你跟冒菜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二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问得有点谨慎。
“对,跟你们想的一样,我喜欢他。”
我以为当着大家的面承认这件事,会很艰难,没想到,说出口的时候,前所未有的平静。
也许我是真的明白,真心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即便这份喜欢,最终可能不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冒菜他也……”
“他不是!他不喜欢我,他……他跟我不一样!”
原来,真正需要勇气的,是后面这一句。
说完这句话,我咬紧牙关,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勉强笑了笑,“所以,我才不想见到他。我不想……让错误继续延续下去!”
“老三,你弄清楚了吗?”老四少有地皱着眉头看着我,“你确定,冒菜对你……毕竟——”
“不一样!”
我打断了老四的话,“我确定,不一样!”
老大听我说完这句话,牙帮子咬得鼓鼓的,“不一样?他以前为什么那样对你,操,老子削他去!”
说着,老大拉开门就要出去。
“老大,跟他没关系!”我一把拉住老大,深吸了一口气,“是我……是我的问题。”
我迎着大家的目光,看着他们眼里有一种叫心疼的东西,莫名有些释然,“总之,我最近不想见到他,麻烦大家了!”
从那天起,我们寝室常年不关的门就开始上锁,其他寝室的人来找,都得敲门。
从那天起,我开始过上了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生活,一大早就跑出去,很晚才回寝室。
冒菜也不是没来找过我。
事情发生后的那几天,我晚上回寝室的时候,老四会告诉我,今天什么时候冒菜来过寝室,说过什么话,最后怎么走的。
我能想象,大家现在对他是什么态度,说话是什么语气。我也能想象,他被赶出寝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心里有点痛,但我只是听着,什么都没有说。
那几天,在夜里也会收到冒菜的消息。一开始是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后来变成疑惑,“你这两天怎么这么忙,找你都不在?”最后变成了质问,“为什么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