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当时并不懂,只是龟缩在“牺牲自己,照亮别人”的自以为是里。
“冒菜,你的腿都这样了,不在住的地方好好躺着,跑出来干嘛?”
这话要是从老二嘴里说出来,一定会让人觉得刺耳,但是由老四说出来,就透着一股子真诚。而这,也正是我想要问的。
“我也不想出来啊,腿疼得厉害,也没有人扶我一下……”
冒菜撇着嘴看了我一眼,让我心里的愧疚又增加了一分,“是老大打电话叫我过来的,说是有事。”
老大找冒菜有什么事?什么事是不能通过我办的?我想了半天,大概猜到了一种可能,心里突然一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刚好可以结束我以前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跟冒菜整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为什么,在答案还没有揭晓之前,我心里已经开始难过起来?
等真相的过程对我来说是煎熬的,很快我就受不了了。
从床上起来胡乱穿上衣服,我借口说文学社有事情,不跟大家一起吃午饭,一个人出去了。
出门之前,我看到冒菜攥紧了手里的拐杖,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
青天白日的,我却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学校里游荡。
周末没有课,校园里的各个角落,到处都是一对又一对的情侣,平时不觉得,今天看着却让我异常心烦。
为了找个地方让自己清净一下,我只好去图书馆。
这种心情,书当然是看不进去的,只是在一排排书架之间瞎转,顺手拿起一本书,翻两下又扔回去。为此,我还被路过的管理员狠狠瞪了两眼。
特别艰难地熬了两个多小时,间歇咕咕叫的肚子提醒我,必须要出去吃午饭了。
其实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生理上的饥饿感让我有点手脚发软。
明明早上吃了早餐,而且时间还挺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饿,大概是一圈又一圈的瞎转,把体能消耗了。
我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都快一点了,吃饭的人已经比较少了。
一进门,我就看到了冒菜,他的对面坐着威武雄壮的马羽桐,旁边坐着老大和大嫂。至于寝室里的其他人,坐在他们旁边的另一张桌子上。
这个情形,跟我猜得八九不离十:马羽桐喜欢上了冒菜,在给老大做了媒婆之后,转身又让老大做了介绍人。
看到冒菜跟马羽桐聊得眉开眼笑的样子,大概是看对眼了吧。
想象的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在寝室里我猜到是这个情况的时候,心里的难过,那是一种抽象的感觉,而现在目睹真相后,那种切肤的痛才真实起来。
像有一把刀在我的心脏上划,不紧不慢的。看到冒菜对马羽桐笑一下,刀就划一下,马羽桐回冒菜一个笑,刀又划一下。
等他俩不约而同都笑起来,刀就划拉一下狠狠插进去,再扑哧一下抽出来。
我不知道是怎么从食堂走回寝室的,一进门就直接倒在了床上,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的脸,一行又一行眼泪从眼眶里飙了出来。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还是无法阻止从胸腔里漫出来的痛,顺势而上,挤压声带后发出很丢脸的那种呜咽声。
伸出两只手,仍然盖不住那些可笑的声音,从我的嘴里传出来。
“如果有一天,你身边有了其他人,那么我就往后退,退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想起当初自己信誓旦旦许下的诺言,我以为即便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但是也不至于有多艰难。
现在终于变成现实,我才发现,原来放弃一个人,是那么痛的一件事,痛到失声大哭,痛到无法呼吸。
那一个下午,好像都没有人回来,又或者,中途有人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等我从被子里探出头,红肿的眼睛艰难的张开一条缝,窗外已经星光点点。
床边上,一个身影一动不动,像一座山矗立在我面前。
“你醒了……我在等你扶我回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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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是冒菜。
冒菜坐在床边上,不知道坐了好久。夜幕已经笼罩下来,寝室里没有开灯,我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窗外的路灯光斜照进寝室,正好打在我的床头,我的表情在他面前倒是暴露无遗。
不想让冒菜看到我红肿的眼睛,我抬起一只手挡在脸上,往墙壁那边侧了个身,但是很快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摁住了我的肩膀。
“今天中午你去干啥了?”冒菜把我掰过来,凑到面前盯着我,眉头忽然皱起来,“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谁欺负你了?”
我以为我会一把推开冒菜,但是手碰到冒菜胸口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他皱起的眉头,我听到了那句“谁欺负你了”。
也许,从明天开始,他的眉头就不会再为我皱起。也许,从明天开始,他的“谁欺负你了”就不会再说给我听。
那种抑制不住的掺杂着委屈的伤感,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从心底涌上来,瞬间吞没了我。
我的手势由推变成了抱,一下坐起来抱住眼前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