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想砍人。
何飞想起自己曾经希望过那人最终还是会伤害项磊,现在,他发现这希望几乎算是一种诅咒。何飞第二次为项磊自责起来,对项磊来说,自己的躲藏大概无异于穷凶极恶。那一刻,何飞迫切希望项磊就在面前,何飞想抱住他,给他的委屈一个像样的支点,这家伙一定又一次没出息地哭了,何飞觉得他的眼泪应该淌到某个人的肩膀上。
何飞想,项磊经历的这一切,好像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何飞问表弟借了1000块钱汇给了项磊,好在项磊世界里的许梦虎不够真实,何飞不用担心他找到方式拒绝。
2003年春节过后的开学前一天,何飞第二次汇了1000块给项磊,不曾想,在项磊收到汇款单之前的新学期第一天,许梦虎这个人就阴差阳错地被项磊撞见了。
何飞觉得这大概是命中注定。项磊转身走出宿舍之后,他开始暗暗踌躇起面对这件事的身心准备了,只是,稍稍有些乱了头绪。
曾经,盛夏的午后,每次在水房里冲完澡,何飞并不像别人一样在水房就擦干身子换上丨内丨裤或是捂着裆部跑到宿舍后马上背对项磊,而是大大方方地走进宿舍,毫不遮掩地面对项磊擦拭自己的身体,有时候还会一边摆弄自己的私处一边吟诵一则当时比较流行的短信:怪哉怪哉,蛋蛋没有晒过,倒是黑的,毛毛没有烫过,倒是卷的……这时候项磊的目光一定是刻意瞥向别处的,何飞会去留意项磊有没有脸红,几乎无一例外,他每次都会脸红。更多的时候,他们是一种形同陌路的状态,何飞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出于一种挑衅的心情,但他并没有确认自己在挑衅什么。
何飞自己想想都觉得奇怪,当初对一个出柜的同性恋暴露自己的身体都不曾尴尬,被项磊发现自己就是许梦虎之后,再见项磊时却会难以自控地尴尬起来。
下课后何飞习惯性地回到宿舍,接过刘冲递来的一支烟,就躺在了刘冲的铺上。项磊推门进来的时候,何飞竟然无意识地坐起了身子。
他们都开始换球鞋要去踢球,刘冲不停地催促着何飞,何飞看了看项磊,发现项磊似乎没有出门的打算,便对刘冲说自己累,不去了。
这时候,何飞发现项磊似乎和自己一样尴尬。
刘冲他们出门后,项磊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些东西匆匆塞进书包里,转身也要出门。项磊的手抓到门把手的时候,何飞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诶”了一声,项磊停了停,半转过身体说了句“你等等,我很快回来”,之后便出了宿舍。
何飞想,这家伙肯定是去取钱了。
果不其然,二十分钟后项磊回来,在何飞面前伸手递出了一叠票子。何飞忽然有些失落,转脸面对墙壁,一句话也不想说。
“谢谢你了,我现在能应付了。”他听到项磊说。
无论如何,何飞都不想在今天接过这钱,好像这样一来就跟边儿上这个家伙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似的。何飞开始飞快地转动大脑,想着应该怎样来说服他。何飞知道自己必须要用“说服”这个词,从前说项磊没什么原则好像不够确切,这小子最会死轴了。
“你先拿着吧。”何飞面朝墙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里充斥着不耐烦的语气。
“我用不着了啊!”项磊说。
“别啰嗦了,你先帮我放着,我用时自然找你要。”
项磊不再说别的,干脆把钱放到了何飞身边的铺上。
何飞这时感觉两个人距离好远,自己正要靠上去时,对方却来了个背转身。
“两千,你数数。”项磊说。
何飞觉得这像是一种羞辱,两个大老爷们儿推让一叠钱本来就够矫情的了,这个人还在强调数字。何飞想,他明显是在表示他并不喜欢自己,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不是一直希望见面吗?现在见到了……”
“许梦虎?”
何飞忽然不知道再从何说起。
“你这算是在生气?”
“没有啊。”
何飞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的?
“我4月26生日,你可以到时候买礼物给我。只是,别今天给我这钱成不?”
“为什么?”
“哎呀我操!不为什么!你丫真是啰嗦!”何飞急了。
“我看是你较真儿。”项磊忽然忍不住扬起嘴角说。
“行行行!总之你丫快别跟我这儿犯轴了!”
“4月26号……可着两千块钱买份礼物?”
“随便你。”
“你还是说好买什么吧,别到时候花得冤枉。”
“说了随便你。”
何飞真有些迷糊了,他判断不清楚在项磊见到许梦虎之后同何飞之间的距离到底是远了还是近了,是好了还是坏了,是真实还是虚假了?
尴尬的问题很快解决了,但是大一时光的那段纯情默契彷佛已然不再。
当我们听到班长说,项磊没有悬念地过了英语四级考试之后,何飞那神情,就跟自己中了头彩似的。不知道为什么,学校规定过了英语四级才有资格选修日语课,总之,我们在记英语单词的时候,项磊开始记日语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