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走了以后魏桐仍然不敢喊救命,他从窗户里爬出来,发现如果扒着窗户下那道凸出的岩壁,可以尝试着踩到二层的阳台。魏桐毫不犹豫这么做了,但是当他发现离开二层阳台就没有落脚点了的时候,已经回不去了。魏桐往下看看,发现楼下的草地似乎很松软,于是双手攀着阳台,闭上眼睛咬了咬牙,就松手跳了下去。
还好,手上蹭破了点皮,没有骨折。
李增愤怒地要去报警,魏桐死死抓住他,不停地说他只想尽快离开。李增说不报警也可以,你带我们回那个地方堵他。魏桐一脸惊恐,怎么也不答应重回那个地方。
无奈之下,三个人慢慢朝车站走去。项磊说,打车回吧。不知道为什么,这好像是一种弥补。在出租车的小世界里,只需要面对出租司机一个,所以魏桐才可以靠在项磊的肩膀上,肆无忌惮地哭了一路。魏桐不时地对项磊说,他想邵一鸣,想得胸口疼。
项磊听见魏桐说胸口疼的时候,自己的胸口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他揽过魏桐的肩膀时,眼睛一热,大滴的眼泪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顺着脸颊簌簌地落了下来。
65.
项磊做完第三次电灼手术的第三天,李增的三舅打来电话,说他正在保定出差,要李增当天去保定和他会合。
项磊送李增上车前,李增问项磊会不会搬回宿舍,项磊说等病好了再说吧,不然做消毒、护理之类的事情太不方便了,李增想了想,抽出手机卡,把手机留给了项磊。他们站在车站里说话的时候项磊还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呢,当李增听到司机的喊话不得不走进车厢之后,项磊忽然就感伤起来。冬天的北京总是那么冷风肆虐,项磊的头发被吹乱了,身上袭来阵阵寒意。
汽车发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项磊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项磊确定自己不是舍不得李增离开,难道告别一场形如爱情的错觉,也能教人如此感伤?
可李增显然误解了项磊,他一定以为项磊舍不得他离开,所以也哭丧着脸流下泪来,他扒着车窗不停地朝项磊挥动着手,又示意项磊自己擦掉眼泪。项磊想不到李增也会流眼泪,所以这一刻不禁有些为他感动。
项磊不想一个人回家,他几乎可以预支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以后的寂寥和无助。他去办了一张手机卡,打了个电话给魏桐,项磊听到“关机”提示之后才想起魏桐的手机被留在涿州了。
项磊路过一家网吧,走出十几步远之后又折了回去,钻进了网吧。
项磊打开自己的论坛日记,逐字逐句地重读,怎么也找不回其间描述的往日心情,那些用来形容幸福甜蜜的字眼和段落,因此而显得矫揉造作极了。有那么一二刻,项磊甚至忍不住发出了笑声,而那笑声,分明是源自一份鄙夷的嘲讽。
嘀嘀嘀嘀——
耳机里传来QQ的讯息提示音。
“还好吗?”
“不好。”项磊一瞬间委屈起来。
“怎么呢?”
“他吃不惯我做的饭,看不惯我洗的衣服。”
“还有吗?”
“我染上了病,性病。”
“这是报应!这是你做同性恋的报应!”
“他坚持认为我是和很多人乱搞以后才染上的病。”
“因为是报应,所以一次就够了吧?”
“他找我要钱给一个MB买名贵的鞋子。”项磊的鼻子发酸。
“他在哪?”
“他在我的身边和别人上床。”项磊流出了眼泪。
“我问你呢,他在哪?”
“他走了。”
“还来吗?”
“不会了。”
“病好了吗?”
“没有。也许好不了了。”
“项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落泪的狮子”问项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项磊一边觉得欣慰,一边又觉得毫无意义。只不过,发生了这么多事,项磊就是想告诉他,毫无保留,全部告诉他。
李增连续来了四封信,一周一封。他说他趴在床上写信,他说他拿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写信,他说那边没有暖气,他一边往手心里哈气一边写信,他在信里说他很想念项磊。项磊没有回信,李增以后的信里倒也并不责怪。项磊的病情仍旧复发,想到李增说的那个老中医,项磊给李增打了电话,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李增。
项磊痛苦地想,也许他和李增还是不得不继续那份孽缘。项磊不想因为一场病而对生活绝望,更不想就这样死去。
项磊山重水复的时候意外地收到了一笔汇款,1000元整,落款是许梦虎。原来,许梦虎并不是虚构出来的一个人,他至少能对着邮局窗口递出一张汇款单。
项磊并没有对此耿耿于怀,一方面项磊需要帮助,另一方面,项磊乐意和许梦虎发生某种实质的联系,哪怕只是欠份人情,至少也算一种实质的联系了。
元旦那天,项磊收到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有一只卡通老虎在弹钢琴,背面是鸡飞鸭舞的一段留言:卡片上的图画是不是很幼稚?不过这可是我找了半天才找到的一张带老虎的,所以还是希望你会喜欢。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平淡,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反而你总叫我放心不下,我总做不好到底要不要来看看你的决定,我希望你和我一样觉得这并不重要,也希望你身体早日康复,虽然我知道大概你心里的疾患才是最重的。我想说的是,如果我能见到他,我一定砍他!我整日活在魔鬼般的冲动里倒一直平安,你却不一样,愿这个一直保护着我的神抽空去好好保护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