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增一直在找工作,但是始终没有眉目。餐厅服务生他是断然不屑于去做的,本来有一个医药零售的工作机会,他又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忍受那种枯燥,跑业务做销售的行当,好像也不适合他这种人,脾气古怪,没有耐心。
李增因此而烦躁起来,比如正在吃饭的时候,他忽然把筷子和碗哗啦一摔,说:从来没见过把饭菜做成这样的。或者,他从阳台上收回项磊洗过的裤子,放在项磊面前质问:你平时就这么洗衣服吗?说完,直接扔进了水盆里。
项磊始终觉得这不是最糟糕的状况,如果李增不在身边,项磊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项磊曾经以为做过电灼手术又一直在用昂贵的干扰素,这病,应该不会再有大碍了吧,可是李增告诉他:宝贝,以后可有你的罪受啊。果真,两周后,复发了。
项磊对门诊室那个花甲医生说自己是学生,第二次电灼的费用果然可以减少一半。手执电灼器具的医生换成了一个中年妇女,大概她有一个和项磊差不多大的儿子,所以项磊听到她用一种既心疼又怨恨的语气说:“你说说你这么一大小伙子,怎么就摊上这种病了呢?”未听到项磊回应,她又问:“跟你们同学?”
“是……一个老师。”项磊信口胡诌。
“那你怎么不去找他呢?上法院起诉他去!我指定给你出证词!”
“他……不是故意的。”
项磊已经预知到下一秒的疼痛了,不由地闭起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有些病人做了1年这样的小手术,也还是会复发。”
当项磊要为此崩溃的时候,李增说,宝贝别担心,我们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应对它,好在当初没有成功,所以并不像那个手术医生说的那么严重。
项磊觉得,李增已经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撑。
可是在这种时候,李增对项磊透露了自己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项磊身上的病痛毫不客气地延伸到了精神世界。李增却讲得有些出神,甚至忘记了他的听众是项磊。
他说他在项磊回校以后去见了上次说过的那个朋友,也就是贴在李增房间里那张照片上的人,他是一个MB,他喜欢李增,李增也喜欢他,但是他们之间只能有身体上的关系,他不打算为了李增而放弃自己的“事业”,李增也不可能为了他而放弃项磊。他们在一起一个月的时间之后分开了,李增来北京之前,一直蜗居在那人在济南租住的房子里。离开的时候,那人希望和李增互赠一个礼物留念,他买给李增一条名牌裤子,也就是李增责怪项磊没洗干净的那条裤子,李增则买了一双名牌鞋子给他,身上的钱不够,才问了项磊要……
项磊当即就哭了,项磊闭上眼睛的时候,内心的感觉就像李增来北京第一天晚上告诉自己得病时的感觉,天塌了,自己的小世界随之沦陷了,项磊找不到出口。
项磊知道,自己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没有原则,明明无法接受的事,却又不得不倔强地面对,如若不然,情况一定更加糟糕。项磊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预料也不敢预料那个更加糟糕的状况。正是这种两难的心情,让项磊只好借以无休止地流出眼泪来表达。
李增紧紧拥抱着项磊,他充满柔情地对项磊说:对不起,宝贝,对不起。不过你要相信,不管我和别人怎样,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项磊听到这种话,没有丝毫动情的感觉。项磊只顾觉得自己悲惨,项磊只顾痛恨不已地指责着命运的安排。项磊在心里愤怒地问:为什么是我?——他问个不停。
项磊希望命运这东西可以触摸得到,那样,他一定抓住它狠狠摔在地板上,吐口唾沫,再疯狂地踩上几脚,回敬它不可一世的嚣张。
项磊不知道,他要面对的,其实远远不止这些。
63.
李增每天都在思考自己到底可以找什么样的工作,这天,他问项磊,北京不是有很多gaybar吗?也许自己可以去那里试试。项磊当即表示了不同意,李增笑着问项磊是不是怕自己学坏,项磊说,总之他不希望李增去那里找工作。
周末,李增叫来魏桐吃晚饭,提出想去gaybar看看,项磊马上不高兴了,李增只是瞪了他一眼,接着和魏桐继续讨论起这件事。魏桐答应当晚带李增去之后,才发现项磊的不高兴,于是便对李增说,要不改天。李增看了一眼项磊,哗啦扔了碗筷,指着项磊吼道:来自不去找工作还不兴去看看啊?你敢说你他妈没去过?你去问问任何一个人,看谁相信有人搞一次就能染上性病?
项磊觉得委屈了。暑假的回忆和北京的相处真的反差太大了,曾经,李增会让项磊很容易就甜蜜得忘乎所以,而现在,李增会让项磊轻易就委屈得想哭。
“你们去吧,我不想去。”项磊听到李增说到“性病”两个字,已经觉得自己理亏,因此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没有底气摆出一副赌气的姿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