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磊忽然又心生希望了,一是有可能李增判断失误,二是李增说他不打算离开。项磊一时间觉得情况也不算糟糕透顶。
“有时间你把那人给我指出来,我废了他!”李增接着说。
“联系方式……丢了。”项磊说。
第二天,李增和项磊一起去了医院。门诊室的值班医生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项磊想等到换班后再去检查,李增说在这种地方怕羞没有任何意义。
为了证明这一点,李增赶在项磊前面去做了检查。随后女医生叫了项磊的名字,项磊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脱。”女医生说。
女医生检查完正要填写病历卡,项磊红着脸说了句:“后面也检查一下吧。”
女医生狐疑地看了一眼项磊,说:“早言语啊!撅。”
项磊感觉那一刻全世界都看到了自己,一身龌龊根本无处躲藏。
“尖锐湿疣!”女医生干脆利索地说着,开始在病历卡上龙飞凤舞。
项磊想,门外候诊的人,大概都听到了吧。
“做服务生的?”女医生写处方的时候问项磊。
“嗯。”项磊随口应道。
后来李增看到处方之后说,那女人的意思大概是问你是不是做服务行业的,你这么回答,显然对方认为你来钱快,处方上的药1000块也下不来。
然后去电灼。当那个手执电灼器具的胖医生发现项磊脱掉裤子以后背对自己时,不禁说道:“在后面啊?”项磊没说什么,闭上眼睛当作别人和自己一样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来日就算马路相逢,那人也不会记得对面这个人有过这一天。
“你爱人传染给你的?”胖医生大概是为了缓解项磊的紧张状态,问道。
“嗯。”
“你爱人……也是男的吧?”胖医生继续发问。
“嗯。”
“这地儿本来就不是性器官,悠着点吧。”胖医生建议道。
“嗯。”
然后项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空气里随之弥漫开来的味道也让他禁不住恶心起来。
62.
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项磊专程去找了一趟魏桐。项磊小心翼翼地问魏桐有没有和邵一鸣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魏桐先是一脸不可思议,接着笑着问项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项磊这才发现找魏桐问这件事根本就是个错误,于是打算周末看到邵一鸣的话直接问他。
邵一鸣当然想不到,项磊会制造和他独处的机会。在此之前,邵一鸣一度觉得他和项磊之间的关系已经毫无任何指望可言了。项磊问出那个问题后,邵一鸣甚至有些窃喜,他急切地回答说没有,绝对没有。
项磊深呼一口气,说道:“那就好,你离开他吧。”
这误会大了。邵一鸣并不知道李增已经来到北京,他以为项磊这么说是打算接受他。邵一鸣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你,你想好了?”
项磊讽刺地笑了,他对着那双清澈的眸光送去一脸鄙夷。“你装什么?我并不打算找你要医药费!”
邵一鸣看到项磊鄙夷的神色,当即愣在那里,几秒钟以前的窃喜尴尬地渐渐隐退,良久没有做出回应。在项磊看来,这无疑是邵一鸣心虚的表现。
“项磊,你在说什么?”良久以后,他这么问。
“如果你这是在装,揭穿你也没什么意思,你我心知肚明就是了。如果你真的还没有出现症状,不用太久,你就知道我今天在说什么了。”项磊说完,转身要走。
在这样的情景下,邵一鸣应该拉住项磊问个究竟,没错儿,他是这么做的。
“你生了什么病?”邵一鸣追问。
项磊想挣脱,失败了。
“放手。”项磊说。
“你说啊,你生了什么病?你刚才在说什么?”
项磊觉得太没劲了,自己又不是来讨什么说法的,何必说得那么清楚?项磊觉得那个词用嘴巴说出来都会让自己感觉到无比痛苦和恶心。
“你他妈的给我放手!”项磊拼命挣脱了邵一鸣,转过身烦躁地迈开了步子。
“项磊,我要退伍了。”邵一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项磊几乎要停下脚步了,但,仅仅只是“几乎”而已。
其实邵一鸣仍在退伍和留在部队两件事之间犹豫,但是这一刻,当项磊义无反顾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打算,如果项磊听到这句话毫无反应,自己还是选择退伍吧。
项磊在前方的楼影处转弯消失之后,邵一鸣难过极了。
邵一鸣找到魏桐提出了分手,魏桐当场就急了,他问邵一鸣为什么,邵一鸣说自己打算退伍。那天魏桐哭了。又一次短暂的所谓爱情,又一次。
而邵一鸣坐在回部队的车上,也差点流出了眼泪,他看着车窗外和自己无关的喧嚣,一遍遍地回忆着项磊刚才的决绝,他告诉自己,一切都完了。
关于项磊的故事,现在可以对邵一鸣做出总结了。此后项磊和魏桐再也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更不用说见面。冬天正式来临之前,我们宿舍曾经接到过若干次找项磊的电话,来自同一个听上去充满忧伤的声音,谁也确定不了,那人到底是不是邵一鸣。项磊曾经在QQ上看到过邵一鸣的留言,但并没有回复他,而是直接把他拉进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