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鸣。”项磊刻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说,“我有朋友了。”
“你们见面了?”邵一鸣以为项磊在说许梦虎。
项磊想了一下,回道:“对。”
“那……祝福你吧。”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好像是为了提醒对方自己还在听电话似的,邵一鸣的呼吸不时会带着一点点喷麦声传过来,听上去如同一声声叹息。
“改天聊吧,我挂了。”项磊说。
“项磊。”邵一鸣回道,“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当然是了。好好和魏桐在一起。”说完,项磊觉得这句话有够虚伪。
这个电话之后,邵一鸣周末来找魏桐,魏桐照例在午饭的时候叫了项磊,项磊想想,没再推脱,不过,一起吃过午饭,项磊便谎称自己有事开溜了。项磊再次邂逅了那对清澈目光,这一次,似乎多少有些忧伤的颜色。项磊发现自己仍然可以为之心动,所以借故离开的刹那,有一种近乎是逃走的心情。
所谓缘浅,每个过程大抵不过如此,各据河两岸,徒然相望罢了。
国庆节之前,项磊又早早安排好了假期行程。按照项磊的说法是他的高中同学邀请他去西安玩,我们却根本不信,几乎每个人都这样说:项磊,恐怕不是同学吧?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一定又是你的同类网友,你丫行啊,天南海北的男人都能勾搭上。项磊心情好,非但不做解释,反倒回应说:那是自然。
这种时刻,最看不惯听不顺的又是何飞。几乎每个人都能总结出这一点了,所以那几天看到何飞一脸阴霾的样子,也就不足为怪了。
国庆假期结束后正式上课的第一天,项磊没有回来,也没有来电话问起点名的事。班主任问起班长,班长转而来问我们宿舍的人,当然问不出什么结果。中午,刘冲捧着一张报纸哇哇直叫,我们围上去,看到一则骇人的新闻标题:北京某高校两名大学生华山失足坠崖。有人随即叫道:我靠!不会是项磊吧!不知道其他人什么心情,反正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浑身发凉,几乎随之打了个冷战。
我们看到何飞一把抢过报纸,仔细地阅读起那个标题下的新闻内容。
300字左右的新闻内容,没有一个字证明我们身边朝夕相处了1年多的项磊就是两名失足者之一,却也没有一个字可以把项磊排除在外。
“要不要报学校啊?”我们听见刘冲说。
“你丫傻吧?你能确定这是项磊?”我们又听见何飞说。
每个人都习惯性地躺到床上午休,可是5分钟过后,每个人又都开始谈论起这件事。那张报纸,一直在何飞手中哗啦作响。
“我们的电话能不能查询通话记录?查查项磊那个同学的电话怎样?”刘冲说。
“要不你丫去电信局问问。”郑东明说。
“既然都查明失足者北京高校学生的身份了,肯定已经通知到学校了。如果是项磊,我们现在也应该知道消息了。”何飞说,“现在这些新闻什么关键信息都不透露,真他妈的二!谁知道是不是编造出来的?”
下午上课前,何飞拉住我,指着那张报纸上的新闻标题问我:“老大,你看这标题说的是北京某高校两名大学生,项磊是一个人去的,所以不可能是项磊,对不对?”
我看到何飞的眼睛里充满了得到肯定回答的渴望,于是想也没想,揽过他的肩膀就说:对,你丫别瞎琢磨了!走,上课去。
第二天,项磊仍旧没有回来,也仍旧没有来电话。
第三天中午我们回到宿舍的时候,看到门上的锁已经开了,何飞一个箭步走上去踹开了宿舍的门,视线里,项磊正在换衣服,大概是被踹门的聒噪声震慑了,转过头愣愣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我们看到何飞一脸愤怒地走上去,当即揪住项磊还没系完纽扣的短衫领口,伸出另一只手在项磊面前不停地虚点着,却始终没有说出半句话来,少顷,一手把项磊搡倒在身边的下铺。
我想我知道何飞想说什么,所以我走过去拍拍何飞的肩膀,转而对项磊说:你丫至少打个电话吧?说完,我伸手扯过何飞铺上的报纸,递给项磊看。
项磊呆呆地看完,眼睛看着地板,也不知道是对谁低声说着:买不到票,好不容易上了一列临客,走走停停的,还到郑州转了一趟车……
项磊一定认为,没有人在乎他的归期。事实上,如果没有那张报纸,我们也想不到去留意项磊何时回来。早说过室友之间的交情对项磊来说其实无所谓,而事实上,除了何飞,大概也没有人觉得自己和这个喜欢同性的室友存在什么交情。
项磊还在说着时,何飞已经背上书包离开了宿舍,下午的课也没去上。
我开始暗暗怀疑何飞对项磊的情谊,我想宿舍里每个人都开始这么暗自怀疑了,不过谁都没有在这方面开过何飞的玩笑,好像我们都为何飞觉得可惜,退一步想,就算何飞对项磊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同性之爱,他和项磊也根本就不可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