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他叫李增,邻居县城的老乡,大项磊1岁,却已经工作三年,有趣的是他说他是专科临床医学毕业的,现在却是他们县城派出所里的一名小刑警。项磊觉得这些个人信息拼凑起来大概值得斟酌,却也愿意每天接到那人的电话。
项磊上网的频率越来越小,因为他怕遇见邵一鸣,然后继续纠结个没完,也怕遇见许梦虎,他每次都给足项磊一厢情愿去希望的空间,却似乎是在等着项磊终于有一天去自食其果。
李增说他其实并不打算在网上找什么朋友,因为他似乎冥冥中一直在等着另一个他回到自己身边,尽管他几乎认定,那个人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说他每天都用那颗一思念就锥痛的心去思念那个远走他方的人,可思念根本无济于事。当然李增的原话大概没有这么诗意,这是项磊对魏桐的转述。
李增误打误撞到项磊担任管理的那个论坛,又误打误撞到许梦虎负责的那个版块,无意中看到了项磊的小说,他说他从那个小说里读到了自己,这才忍不住联系了项磊,然后每天在电话里倾诉自己的煎熬。
项磊从来都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尽管在项磊看来,听过许梦虎《心酸的浪漫》之后,李增的故事多少显得有些老套。
李增在一所中专学校读书的时候,宿舍里住了12个兄弟。学校的小帮派常常来要钱,而且动不动就欺负人,李增和宿舍里的兄弟们有一天实在忍无可忍,每人都割破手指在一个饭盒里滴上几滴血,再灌满自来水,用刷牙杯子分着喝了,然后在宿舍狭窄的过道里跪作两排,每人说了一句“天地为鉴”之类的话,结拜成了兄弟,打算联合起来反抗那些小帮派的压迫。按年龄,李增被推选为大哥。
既然成了兄弟,又有翻身的渴望,李增他们显然比小帮派内部齐心多了,所以反抗很顺利,这其间自然免不了一些殴斗,没有悬念的是,李增的兄弟们从没有吃过亏。
半大孩子们混在一起,又充满了在压迫中成功翻身的成就感,难免张扬起来,俨然也成了校园里一支新兴帮派,不过,李增注解说,他们从来不欺负人,也从不无理嚣张,只是偶尔可能会恶作剧地捉弄一下大家一致看不惯的人罢了。比如有个兄弟厌倦了这种深受香港古惑仔电影影响的边缘生活,几乎和所有的兄弟都发生过不愉快,后来还隐晦地对结拜一事表示了后悔。兄弟们倒也不和他正面计较了,暗地里,用他的洗脸香皂洗脚,用他的毛巾擦脚,卸掉他床板上的一块木板,等等,甚至往他的刷牙杯子里撒尿再倒掉。那孩子后来终于知道自己不被所有人待见,哭着搬走了。兄弟们有时候觉得挺可惜,甚至有些难过,但是谁也没有再和他交往了。
李增说起这个兄弟,本来是为了给项磊提供些过往的笑料,讲到最后,语气里却充满了神伤。
11个兄弟感情一直很好,特别亲密,甚至包括身体上的亲密。11个兄弟中有三对都曾经亲密到发生了那些事,而且不止一次,但谁也没有胡乱联想。老四跟我们说:昨天我干老六的屁股了,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老六便说:你个鸟人太会耍赖了,说好的互相试,自己爽完就不认账了!你他妈的等着,哪天我一定补过来。
我是有女友的,但是最小的兄弟小广暗示我做那种事的时候,我也没有拒绝,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想不到小广会认真,忘了从何时起,他开始和我女友闹别扭,在我们看来兄弟为大,所以我从来不会因为他气哭我女友而动火,可是他找碴和我闹别扭,我就觉得有点无理取闹了,有几次,我忍不住动手打了他,最后也都过去了。
小广告诉我他爱我的时候,我并不是觉得恐惧,或是恶心,而是担心,担心他因为我走错了路。我觉得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兄弟,而我的兄弟也要无条件接受我的保护。
说起来可能谁都不相信,为了让小广尝到男女之欢,我曾经怂恿小广和我的女友发生了关系。当时我睡在中间,侧身抱着女友,小广从身后贴过来,不停地低声喊着“哥”,我转过身和他吻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了这个想法,于是我又转身在女友身上做足了前戏,翻过小广躺到一边,几乎是手把手教会了他如何去用一个女孩儿……
第二天,女友在我面前泣不成声。
我知道她一直既爱我又怕我,却很难想象她当时内心的挣扎。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有多么荒唐,现在去想,也不知道这荒唐是源自当时的幼稚,还是天生与众不同的思维方式。女友认为在我眼中她根本无足轻重,我却怎样也无法让她相信我是在乎她的。她选择了离开我,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余地。
更让我大为光火的是,小广还是觉得他爱我,而且根本爱不了女人。我逼着他收回这句话,他倔强地说自己做不到,于是我又打了他,无论我用什么方式打他,打得如何狠,再问他做不做得到时,他仍旧一脸倔强地清清楚楚告诉我,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