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响了,何飞接起,项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何飞说马上就到家了,顺便又问项磊还烧不烧,项磊说已经好了,于是何飞就说,你乖乖躺在床上等我就是了。
何飞打开门,项磊正躺在床上看电视。他问何飞是不是又喝酒了,何飞嗯了一声,直接去了卫生间洗漱,然后又冲了个澡。酒醒了大半。何飞走进卧室拿了遥控器关了电视,脚还湿着就爬上了床,直接压在项磊身上,蛮横地亲了过去。
“我操!你丫吃大蒜!”何飞迅速撤开嘴唇,当即吼了出来,然后翻下身去,背对项磊,蜷起身子躺下。
“晚上吃了中午剩的面条,我怕吃坏肚子……我妈说大蒜败毒。”
“你他妈的离我远点儿!”何飞厌恶地朝床边挪了几寸。
然后何飞感觉到了项磊转身朝向另一边的动静。何飞这便想到刺伤了他的自尊,至少应该做个样子稍稍去抚慰几句,可是,尽管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简单易行的打算,饶是这么个“应该”的念头,还是让何飞忍不住烦躁起来。
四月初,杨琳和张雯雯叫上何飞和项磊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张雯雯说是为杨琳饯行,杨琳说是为张雯雯考上了研究生庆祝。项磊不见石卓,小心地问杨琳为什么没有叫他,杨琳说自己已经单独和他道过别了。
项磊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杨琳:“你和老石,真的不可能了么?”
杨琳淡淡一笑,没有回话,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一则短信递给项磊看。发件箱里的几条短信说:老石,别以为我这就不爱你了,转而开始恨你了,相反,这件事甚至让我爱你更胜往常,爱到总是不得已去想,如果就这样走下去,哪天会不会不小心把我们一直都能引以为荣的这份感情彻底丢掉,我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抉择时刻,我希望我们的爱情永恒,我希望我们这辈子都留着我们的爱情,唯此才可成全。我不是不相信你,不相信我们的爱情,我只是觉得,我不喜欢这么继续下去了,一边把它捧在手心,一边提心吊胆地怕它碎掉。我不希望那个在你身边柴米油盐成黄脸婆的女人是我,你一定也不希望亲眼见证我变成那样。你知道的,爱和在不在一起,本来就是两回事儿。
真的吗?爱和在不在一起,本来就是两回事儿?可是彼此喜欢的两个人都在试图走到一起,为了这个结果,人们做出种种努力,甚至情愿头破血流,他们不知道,在不在一起其实根本无关他们的爱情圆满吗?
项磊把杨琳的这番话大致同何飞讲了,何飞说杨琳大概很对,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难免都会彼此生厌。项磊问何飞,你对我生厌了吗?何飞淡淡地回说,嗯,厌了。
那些终成眷属的有情人,总会在人们的眼中适时隐退,再也打听不到下落。可人们坚信他们过得很幸福,就像人们坚信暗夜尽头一定可以等到日出一样。
每天忙于毕业设计的事,项磊觉得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自己要早早地生出满头白发来了。一个选题进行得还算顺利,另一个选题直到深入去做的时候才遭遇到了瓶颈,自己大学四年的收获好像不足以寻求到突破。
可到了这个时候,重新选题的代价显然更大,所以项磊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何飞基本上是帮不了什么忙的,他的专业课不是侥幸过关就是二次重修过的,项磊也没想过要指望他。
四月中旬,何飞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就随便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工作要求有驾照,于是何飞报了一个驾校,也总算有点事情可以忙活了。
四月末,陶铸闻打来电话说,为了争取到一个国外实践的机会,他提前拿到了这学期的必修学分,这几日就要去新加坡了,估计回国时项磊已经毕业。陶铸闻希望离开之前能一起吃个饭,为免项磊的朋友误会,要项磊不妨带上他一起来。
何飞坚决得很,不去。
陶铸闻不是一个人,项磊找到他的时候,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男生。陶铸闻诧异地问项磊怎么一个人来的,项磊说那个他正忙着考驾照呢,抽不出时间来。
陶铸闻介绍了身边的男生,他的第一个正式朋友,然后又对那人介绍项磊,末了还总结道:就是这位,我与生俱来的自信心在他面前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无意间说起毕业设计的事,项磊练练叹气。陶铸闻这回又能帮上忙了,他说他有一个怪才老乡在清华读研,和项磊一个专业的,陶铸闻可以介绍他们认识,请这师兄指点一二。项磊问要付钱的吗?陶铸闻笑道,请人家吃顿饭就可以了。
陶铸闻临走前带项磊找了那老乡一趟,三个人在陶铸闻的宿舍里研究了半个下午,总算解决了让项磊头疼的几个问题。
回家的路上,项磊忽然想买一本食谱,于是绕道图书大厦买了本《食谱大全》。
刚刚付了书钱,手机来了电话,育才小学的值日社员告诉项磊,学校要解散了,张老师和孩子们希望项磊明天能去上最后一天课。项磊心中一震,急忙问他怎么回事,社员说育才小学不具备办学资质,被教育部门强制取缔了。项磊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他对着电话狂吼:都他妈的十年了,今天才因为这个被取缔!那孩子们以后怎么办?社员怯怯地说,他们要么去规模稍大未被取缔的私立农民工学校,要么去本地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