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磊忽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尽管这难过找不到一点合适的名分。
“那天找你喝酒之后的十来天时间里,我上过三个,都是哥们儿介绍的,其中一个我很喜欢,她现在经常写信给我,我要她做我女朋友,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项磊握着电话听筒的手有点颤抖,裴勇带着炫耀的口吻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项磊几乎需要刻意领会,才能告诉自己电话里的裴勇在说些什么。
挂了电话,项磊感觉自己好像游荡在一片无垠的沙漠,口渴难耐,却清楚周遭触手可及之处毫无指望,于是,几乎打算就此躺在原地,什么都不做了,放弃所有似乎已经坚持了一生的艰苦跋涉。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周的时间,然后有一天早晨,项磊睁开眼,看见墙上米黄色的阳光拼出窗户的轮廓,听见门外什么鸟儿扑腾鸣叫的声音,忽然鬼使神差地笑了。项磊在心里快乐地憧憬起一份莫须有的爱情,这憧憬详尽到一个笑容,一个拥抱,一个深情的吻,乃至更多。项磊甜蜜地闭上眼睛,几乎听到一个很近的男孩的声音说:“项磊,我们去看海呢,还是去爬山?我们是北上呢,还是南下?”
然后项磊吃过晚饭去了县城,钻进一家网吧打算通宵。项磊搜索到北京的同志聊天室,注册“我要找到你”,端着叫卖的架势锲而不舍地喊着找朋友找朋友找朋友。
松哥的QQ上线了,项磊看到松哥的名字,惊奇地发现自己当初的那份期待竟然无影无踪。松哥问项磊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项磊说怕误了高考。松哥于是问起项磊的高考,项磊说马上要去北京读书了。松哥说了两句祝贺和关切的话,然后给项磊发来一个QQ号码,说是项磊县城里的同类朋友。项磊好奇地加到自己的好友里,看到那人网名叫“飞虎”。
然后聊天,然后约见。项磊在广场上忐忑地等着飞虎的出现,这份忐忑比起上次见松哥来讲,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县城很小,多了一份彼此本来就认识的可能。
项磊老实地站在约定的地点等着,对方却迟迟没有出现,当时又没有联系方式可留,也许那个飞虎早就远远地看到了自己,发现不合人意,或是早就认识,觉得尴尬,就悄无声息地走了。若是后者,项磊无疑相当于出柜了。项磊想想,这种约会真是疯狂。
项磊终于打算放弃,朝网吧的方向走去。刚一抬脚,项磊便无意间发现广场上纳凉的人群中有个人坐在马路边的栏杆上,正望着自己痴痴地笑。那人和自己一般大小,寸发,穿着件桔黄色的背心,卡其色的七分裤,脚上踏着一双人字形拖鞋,右手拎一瓶啤酒,一边时不时地灌一口啤酒,一边对着项磊阳光般灿烂地笑。
是个地道的帅哥,项磊一瞬间砰然心动。却又不明所以,于是停下脚步,愣愣地回应那人的笑。项磊不能相信,这样一个帅哥会是同类,而且是一个正在和自己约会的同类,有一刻项磊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耍了,对面的笑容,也许是出于一份嚣张的嘲弄。
项磊开始挪动双脚继续前行,直到走过帅哥几米远,项磊听到身后有个声音说:“喂,干嘛不理人?”
项磊回过头,看到那帅哥正对自己跨立站定,仰着下巴看着自己。
“你是飞虎?”项磊问。
“你说呢?”那人反问。
“你不说你是我怎么知道。”项磊说。
“难道你和几个人同时约会啊?就是我了!”说完,那人笑着径直走上来,调转身,一把揽过项磊的肩膀,另一只手倒也不闲着,举起瓶子灌了一口酒。
项磊觉得别扭,慌忙要挣脱,对方却多使出一把力道,揽得更紧,同时说:“心虚什么?人家又不知道咱俩什么关系,勾肩搭背不是很正常么?越不自然看着越怪。”
项磊想想也是,于是就那么被他揽着肩膀,一直走到一栋住宅楼下。这其间项磊都没问去哪,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家常。此时,项磊才觉得有些不安,想走,却始终没有开口,一方面身边这诱惑不浅,另一方面,怕再不小心表达出自己的心虚来。
飞虎递给项磊一个大裤头,叫项磊去冲凉,然后坐到自己的电脑前,一边眉飞色舞地聊着QQ,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啤酒。电脑重复播放着一首项磊不知道歌名的歌,听得懂的几句说“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爱情走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项磊忽然很眷恋这场景,项磊总是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确切说,是很容易幻想一份爱情,就像当时飞虎转过脑袋对踌躇的项磊笑着说“放心我不会偷看你”时,项磊一时间觉得,这就是他的爱情了。
冲完凉,项磊站在飞虎身后,无聊地看着飞虎继续聊着QQ。飞虎用很暧昧的语言和一个网友聊个不停,丝毫不避讳身后的项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