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停下来,贴着项磊的耳朵说完那段话就摆正脸和他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答案,项磊一声未吭,别过脸去,何飞就伸手扳正,项磊再别向另一边,何飞再伸手去扳正,嘴里还不停地央求着:你说说呗!说啊!
直到项磊被惹恼了,低声骂道:你他妈的现在怎么这么傻B呢?
何飞看到项磊脸上的羞愤,不怒反笑,项磊要中止这件已经让他感到索然无味了的事,何飞就此寻到了滥用身体强势带来的另一番乐趣。
这是项磊一开始就配合的境况。如果项磊从一开始就不配合,何飞又觉得这样的生活剩不下半点意义了。这个同床共枕的人,他是自己的兄弟,还是爱人呢?认定的兄弟很容易就能一辈子,可他们两人之间超越兄弟的关系之后,不小心已经试过两次,一旦不在一起的话就很可能会渐行渐远了。
何飞仍旧不敢认定这是一场正式的恋爱,因为何飞曾经所有的恋爱,都没有像样的下场,而且都不是自己不小心丢掉的,统统都是自己不想要才遗弃的。
何飞还是宁愿相信,是因为兄弟做到了这个份儿上,顺理成章也就同性恋了。
其实,面对这个和自己具有相同构造的小男人,从他的身体散发到自己鼻息中的生理诱惑越来越强烈,于是自己被他的身体激发起来的欲望也就越来越密集,同性恋这件事对何飞来说已经不只是纯粹的习惯了。可是让人懊恼的是,曾经精神为之颠沛的时候身体上风平浪静,如今身体上为之着迷的时候精神里又失去了原有的方向。
不是想要离开他,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所振奋了。
何飞宁愿自己是在这个时候生病住院,或者,项磊是在这个时候被人狠揍。
何飞宁愿他们共同承担一些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在远离自己的一个小宇宙里成就着自己的小理想,自己却在他眼皮底下的一个小世界里放任着自己的小寂寞。
橙子阳光锲而不舍地在站内信里说:帅哥,你让我失望了,你没有你所表现的那么可爱而不羁,我甚至以为你会很大气。现在,我忍不住想问你,你怕什么呢?
何飞转过脸去看了眼熟睡得一脸无辜的项磊,索性点开了回复,从QQ登陆框里复制了自己的号码,又敲了两个字,“加我”,然后不给自己哪怕两秒钟斟酌的时间,就这么发了出去。
项磊无意间在电脑里发现了何飞的上网痕迹,打开久违的那个论坛,随便看看就能猜到哪个帖子是何飞发的。有一天回来,电脑桌上多了一个摄像头,项磊问何飞哪里来的,何飞说他当天下午专程去中关村找表弟要的。项磊没再多问,似乎是不敢多问,比如问他要来摄像头做什么,或者问他怎么开始去同志论坛里混了,项磊觉得这些问题本来或许不是问题,可是一旦问出来,就成了大问题了。
何飞曾经埋怨项磊不相信他,事实上,项磊把所有的信任都押在了何飞一个人身上,有时候项磊会想,如果连何飞都不值得自己相信的话,一旦他最终选择离开自己之后,那自己恐怕再也没有信心找到下一个可以让自己义无反顾去相信的人了。
项磊偷偷地看完了何飞在那个论坛里所有的主贴和回复,确信何飞混迹在那里就像他玩网络游戏一样,不过是排遣寂寞罢了。
此前,项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让何飞这般寂寞。
好在,社团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自己也算是尽了全力,往后的日子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一番了。错过了保研考试并没有让项磊太过遗憾,项磊从上大学第一天起就没有打算过读研,学习这件事总是让他感到枯燥乏味,如果不是背负了很多人的期望,项磊可能连大学都不愿意读。还有半年时间,找工作,做毕业设计,够自己忙活的了。
想到找工作的事,项磊忽然想到了何飞和自己的未来。真的可以像何飞曾经描绘的那样,就这样一辈子吗?换一个人,项磊都打算尝试这种誓约,因为就算有一天它会无疾而终,自己也不会像丢了性命般难过。
丢了性命般难过。——饶是胡乱想想而已,项磊都能体会到那种滋味,好像翻翻舌头就能尝到似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誓约,大不了就像项磊曾经为自己做过的打算那样,成全给自己一个十年的青春轰轰烈烈爱他妈的一次,然后剩下的人生为父母亲人而活,找个看得顺眼的女人结婚生子,自投罗网,安命于一处囚牢,自欺欺人地伪装出一颗爱无能的心,庸俗至死。
其实,自看到何飞为自己心疼得掉下钻石般眼泪的那天起,项磊就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有一天看着他像来时那般冲动地决然离去,最终属于某个让他一生心动的女孩。
没有牵扯欲念的梦想,也就无所谓有一天看着它被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