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何飞慌忙收了线。
老妈站在客厅里斜眼看着何飞挂了电话走出阳台,十分把握地说:“别装了,你这电话打得不对,瞒不了我。”
何飞看着老妈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倘若哪天真的带项磊回家出柜了,而老妈不愿接受现实的话,一定要把这一段给她重温一下,然后理直气壮地对她说:“你看,这不是你亲自威逼你儿子去讨项磊这小子好儿的吗?”
何飞返回阳台,重新拨出了项磊的号码,这一次接通后,对方始终没有先出声,何飞知道应该是项磊接的,只“喂”了一声,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良久。
“那个……我妈非要我打个电话问问你……”
“嗯。”
“你……你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
完全在何飞的意料之外。
何飞以为他起初一直沉默着是因为他在辛苦地压抑着哭腔,何飞在想一旦听到他用哽咽的声音回答之后,自己大概又会像上次那样迫不及待就要赶回去了。何飞这么猜测的时候忽然觉得他们当天的争吵太他妈的傻B了,自己一走了之的决定也太他妈的神经质了。何飞这样想象着下一秒的情景时,心跳骤然加快。
可是他稍后的回答听上去相当平静,好像刚刚吃了顿悠闲的晚餐,洗了个热水澡又啃了个苹果,然后正和他的好朋友躺在床上看影碟呢。
何飞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皱起眉头眯着眼睛在阳台上四处张望起来,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何飞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好好谈谈吧,怎么样?”
“好啊!明天下午不就没课吗?午饭后你过来好了。”
“好,明天见。”
为了躲避对方挂断后的忙音,何飞抢先一步收了线。
何飞经过客厅里神色凝重的老妈,料想她也已经猜到了这一通电话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茫然失措。何飞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老妈在身后对他说:“儿子,没事儿,没准儿明天一见面儿就好了。”
可是何飞忽然后悔电话里的约见了。
想想项磊电话里的语气也能猜到明天谈话的大致结果。好像,他已经无所谓了。怎么会呢?何飞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会忽然就这么无所谓了呢?南京的事都那么轻飘飘地过去了,这次争吵对他来说究竟何以会有更大的杀伤力呢?
那种结果,他不是根本就尝试不到最后一刻吗?
何飞想起了去年被动地听到反胃的那首歌,杨坤的《无所谓》,那个破锣嗓音唱出来的独白,简直就像魔咒。
他,他难道终于打算要放过自己,远走高飞?
还是,还是仍要尝试着看看自己究竟可以忍受到第几层地狱?
何飞冥冥中还是相信这不会是两个人最终的结局,可是何飞真的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是好了。因为真正意义上全身心的恋爱,这大概是何飞的第一次。
何飞一方面无法即刻面对,另一方面更需要谨慎的思考。
于是,何飞决定爽约。
第二天,何飞真的没有去。
何飞每天都能在学校里看到项磊。他们在教室里碰面,在食堂门口碰面,在宿舍里碰面,他们几乎在这个校园的角角落落碰面,他看到项磊像曾经的小二一样,孤单单一个人四处游走。更多的时候,他对何飞视而不见,偶尔四目相对,他会马上移开视线。
何飞从他一闪而过的目光里找不到任何讯息。
何飞真不知道他心里藏着怎么样的打算,如果自己走上前去告诉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不知道他会不说一句话就掉头走开,还是会生硬地扔出一句不容置疑的拒绝。何飞根本不能面对这两种可能!
何飞从不曾这样,他向来善于承受各式各样的现实,可是现在他好像彻底完了,不可逆转地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几乎和三年前的许梦虎毫无关联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只是一直在赌气,何飞只须装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再说一句恳恳切切的话就能够挽回所有。可是这种可能对何飞来说显得足够奢侈而不敢去想象。
就这样,一周的时间,差不多一晃而过。
这天,何飞在主楼北门的露天篮球场上打了会儿球,正好碰见石卓,两三句间就说到了喝酒,于是一道去了学校东门外的斜街。
“要不要叫上琳琳和张雯雯?”石卓问道。
“这是去喝酒呢,叫上不喝酒的人去有什么意思?”何飞说。
“谁说人张雯雯不喝酒?”石卓笑道。
“算了。还是就咱哥们儿坐一块儿喝几杯得了。”
“成,那我打个电话给项磊。”石卓说着就拿出手机要拨号。
“别了!就咱哥俩儿吧!项磊……他去北大找老乡去了。”何飞拦住石卓。
“不可能。刚才我还见他,说到晚会儿一起去喝酒时,他说他回去洗衣服……”
石卓大概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没再多问。两人一边吹牛一边去了斜街,找了个小饭馆儿坐了下来,石卓照例要了白酒,然后问何飞喝什么,何飞想了想,索性也要了白酒。这时候何飞忽然想,喝醉也好,趁着醉意不计后果去找他,妈的,一定要说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