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磊当即笑得前俯后仰,满眼泪花。
何飞递出两支烤串,项磊接过来。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地板上狼吞虎咽起来,吃得那叫一个狼狈!
宿舍六兄弟坐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不凑牌局也不吹牛了,反锁上房门,两两分坐在三张下铺,气氛总是很快就此凝重起来,不管从哪里说起,话题总是会不由自主转向刘冲家里的事。
“有联系了吗?”每次都有人这么问刘冲。
“没有。”每次刘冲都这么回答。
“谁都能想到你这边肯定被丨警丨察盯着呢!……这事儿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说。
“我老爹这回算是完了……”刘冲低头叹道。
“上钱没用吗?上钱!钱不就是用来解决问题的吗?”郑东明说。
“操!你丫太天真了!”何飞接道,“就算上头有人敢要你的钱,人命怎么交代?”
“这你就不清楚了吧?那些农民最好打发了,我三叔包工程没少和他们打交道,这种事儿,撑死了每家10万,就足够让他们感觉到慰藉了!既然愿意让家里人下井,他们不可能没有做好这种心理准备。”
我们明显听到项磊哼笑一声,随之又见他转过脸去望向窗外。
“丨警丨察说媒体已经报道了,我在网上也查到了……”刘冲说。
丨警丨察几次敲开门打断了我们。总是有一个警官会把刘冲单独叫出去,留下一个警官在宿舍里和我们聊天。他希望我们密切关注刘冲所有的对外联系,并及时将各种情况事无巨细地汇报给警方。那个中年警官留下了一个手机号码,可直到刘冲离开的那天,我们谁也没有联系过他。
就算我们的谈论没有被丨警丨察打乱,项磊也总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他好像很不愿意参与到我们的讨论中来,又似乎不得不留下来听我们七嘴八舌地去安慰刘冲,有几次,他甚至没一句招呼就走出门去,买包烟又磨磨蹭蹭地回来,然后坐在何飞身边一根接一根地默默抽烟。
下午四点的课,我们三点五十才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去上课。项磊一直站在门口,看上去都有点等不及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积极地要去上课。
刘冲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抽着烟没动窝,大概是又不打算去了。
“项磊,你不是不爱听张老头的《运筹学》吗?干脆别去了。反正我是不想去了。”刘冲不无认真地对项磊说。
刘冲站在门口迟疑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运筹学》的课本扔到了自己的空床铺上。
何飞忽然说:“给你这么一说,老子也不想去了!”
刘冲笑笑,扔了一支烟给何飞,想到项磊也开始抽烟时,又扔了一支给项磊。
“项磊,你小子现在应该稳定了吧?”刘冲眯着眼睛问项磊。
项磊愣了片刻,回道:“操!你他妈的还是那么爱操心啊!”
刘冲难得开心地笑了出来:“谁啊?北大那哥们儿吗?”
项磊没回话。何飞这才意识到刘冲在问什么,不由有些尴尬了。
“带我们俩去你们家看看吧!说不定以后没机会了呢!”刘冲又说。
空气忽然变得有些伤感了,伤感的空气里浸透了良久的沉默,三支香烟燃烧着的声音在这样的沉默里似乎依稀可辨起来。
项磊迟迟没有做出反应,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这时候何飞一把拉住刘冲的胳膊说:“走,我带你去!”
项磊瞪大了眼睛。
刘冲不明就里:“你去过?”
“何止去过。”何飞一边拖着刘冲往外走一边说。
“你有钥匙吗你?项磊……”刘冲依然在回头征询项磊的意思。
“我当然有!”何飞低声说。
何飞和刘冲走在前面,项磊一个人走在五六米远的后面一直没有赶上来,刘冲每次回头叫他的时候,都会看到他眉头紧锁,看上去又多少有些无措。
一路上,刘冲不停地问钥匙为什么在何飞手里,何飞但笑不语。
何飞打开房门,刘冲径直就往卧室里走去,何飞叫住他,示意他脱掉鞋子,刘冲这才留意到卧室里的泡沫地板,他一边脱鞋子一边嘀咕着:“项磊这丫的怎么把大老爷们儿住的地方整得跟小姑娘的闺房似的。”
刘冲低头的瞬间发现了何飞所有穿过的球鞋,往前看又发现了地板上随意扔着何飞的背包和运动上衣,抬起头正好正对卧室的阳台,阳台上挂着的几件衬衫一看就知道是何飞的。
刘冲这才恍然大悟,回头冲何飞叫道:“原来你俩合租呢!”
何飞冲刚进门的项磊一乐:“这智商!”
项磊淡淡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卫生间,还带上了门。
刘冲走进卧室,打开电视,又四处看了看,最后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大床上。
一张床。一个被子。两个一模一样的枕头。
刘冲转而盯着何飞看,何飞歪着脑袋还以无声的笑。
“不会吧?”刘冲再次叫道,“你们俩……”
何飞不说话,重新点上一支烟,仍旧看着刘冲怪笑。
“项磊——”刘冲朝卫生间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