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想我吗”、“想死了”、“我也是”之类的对白不大可能在这两个家伙之间展开,于是简单抱在一起,睡觉。
睡前,何飞的嘴唇在项磊的耳朵上碰了一下,说:“乖,虽然攒了半个多月了,可咱俩现在都够累的,到了晚上再happy吧。”
项磊哭笑不得:“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种话能被你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睡觉、睡觉。”何飞闭着眼睛弯了弯枕在项磊脖子下面的自己的手臂。
下午,两个人是被裴勇的电话吵醒的。裴勇说钱包找到了,不过钱都没了,司机坚称找到钱包的时候就是空的。项磊说本来就没多少,算了,不用追了。裴勇就问了项磊的地址,快递了过来。
开学后,我们发现项磊通过了英语六级考试,而且还帮何飞过了四级,几个看见英语就头大的同学也打算找项磊帮忙了。有一天项磊和刘冲一起回了宿舍,那几个每次来找项磊都会扑空的家伙听说后陆续赶来。刘冲朝他们嘿嘿一笑:你们都来晚了,项磊已经被我贿赂过了,好烟好酒伺候两天了。众人骂了刘冲几句,失望而归。
刘冲告诉我们,他本来打算给项磊600块钱枪手费,想来毕竟既是同班同学又是室友,比起“市场价”还少给了几百块钱呢,没想到这孩子死活不打算要,说那和给他几个耳光差不多。在场的郑东明没发表什么意见,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也像我当时心里想的那样:原来项磊也蛮义气的。
可是刘冲最终没能参加这个学期的四级考试。
三月初,刘冲老爸违规私营的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11个井下工人当场丧命。刘冲爸妈第一时间亡命天涯杳无音讯,北京警方也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刘冲,几次私密盘问,数日专人盯守。
四月上旬,刘冲请我们宿舍的哥几个和他的女朋友吃了一顿饭。
刘冲从女朋友身上揪下来一根线头,女朋友刷地流出眼泪,两个人这就抱头痛哭起来。我们知道,丫的就要远走高飞了。
一桌饭菜基本未动。刘冲站起身来和我们宿舍的每个人挨个儿拥抱,每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在这个校园里,两次暑假前夕都能看到大四学长们之间的泪别,想不到,我们宿舍要提前经历这样的事。
连休学手续都没有办,刘冲当晚就空手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北京。
四月末,项磊回到宿舍对我们说,刘冲打了一个电话给何飞。刘冲说自己正在香港等老爸的电话,也许第二天就不在中国的领土上了,希望兄弟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宿舍里只剩下我和项磊两个人的时候,项磊忽然问我:“老大,你觉得我们做得对吗?”
我一时不能会意,疑惑地盯了他一会儿。
“当初刘冲离开学校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至少应该让学校提前知道这件事?现在刘冲要出境了,我们应该报警吗?”项磊继续问。
“刘冲临走前和我们道别,那是信任我们……再说他又不是嫌犯,就算丨警丨察知道了也没有理由限制他的行踪。”我说。
“可至少丨警丨察可以通过他了解到他爸的藏身之处啊!11条人命……”项磊低下头,“以前看到这样的事,我巴不得那些矿主全家来抵命!”
我被项磊说出的这话吓了一跳。
“就算全家抵命,他们也赚了……”项磊自顾自继续说着,“谁不知道下了井就相当于只剩下半条命了?那些人愿意拎着脑袋下井,一定都是家里的顶梁柱。11个人没了,11个家也就垮了,埋进去指不定是多少人呢……”
我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我只知道轮到自己头上的事,道义的天平会理所当然地倾斜。如果和我们朝夕相处了两年多的一个人关联到的是那11个家庭之一,自然无须面对这种扭曲的所谓道义。
“不管怎样,刘冲是无辜的。”我说。
项磊抬起头来看看我,两眼落寞。
嗯,是的,他真的和我们不一样。
三月初,学校安排何飞和几个队友去南京参加了一个选拔赛,何飞状态不佳,没有拿到名次,不过,公费旅行一周的感觉倒也着实不错。
回到北京后,何飞在家吃了顿晚饭就匆忙赶到了学校边的住处。
门没有上锁,项磊却不在,何飞本想打个电话问他在哪里,拨出号码之前忽然又想玩儿一把浪漫,干脆坐等他自己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等到10点多的时候,何飞耐不住性子还是拨出了电话,这才发现项磊的手机根本没有带在身上,而是一直放在枕头边。
何飞正要打算去趟学校找他的时候,项磊正好推门回来。
项磊看到何飞,眼神里的惊喜稍纵即逝。项磊问何飞什么时候回来的,何飞反问项磊为什么出门不带手机,项磊说忘了。
何飞从背后摸出一瓶俊士爽肤水,一边递给项磊一边别别扭扭地说:“喏,带给你的礼物。”
项磊接过去看了两眼,诧异地盯着何飞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