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磊这样犹豫了足足5分钟的时间,同时也酝酿了5分钟的时间,5分钟之后,他迅速起身,并拿出了百米冲刺的劲儿,颤抖着双腿跑了起来,他听到身后一阵狂躁的骂声和汽车发动的声音,他闭上了眼睛,耳边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200米,100米,50米……灿烂的灯光,宽阔的马路,一辆又一辆疾驶而过的出租车,竟似天堂。项磊没有停,项磊依旧在跑。
一个宫殿一样的酒店门口,等候着四、五辆出租车,几个人在喷泉花坛边抽烟,项磊跑上前去,颤抖着声音问他们走吗?
没人应他。
他挨个儿去敲那些出租车的车门,抽烟的人群中有人告诉他:司机都不在。项磊掏出钱包,告诉他们自己有钱打车,可没有人再去理会他。
项磊失望地跑开了。
一个路口,没有灯光,项磊拦下一辆出租车,开了车门上去,司机看到他的样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项磊告诉他:没事儿,快开车吧!
项磊说,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们都不理我。
司机说,我是没看见,如果我看见了也不敢停车的。因为不了解情况。
司机问项磊要不要去医院,项磊说不用了,只说去魏桐的地址。下车时,项磊给司机车费,司机推让了两下,他接过钱的时候告诫项磊,以后可别轻易去惹那些地痞了。
跑了那么久,项磊一点也没感觉到累。下了车,他抬头看了一眼六楼的灯光,一步两个台阶地爬了上去。当他打开那扇有灯光从缝隙间溢出来的门时,火辣辣的面颊上第一时间汹涌失控。
“怎么了?”何飞用颤抖的声音的问项磊。
“他们打我……照死里打我。”项磊话一出口,声音便已哽咽。
“谁?”
“小周哥哥的朋友。”
“为什么打人?”何飞的眼睛里着了火。
“因为我是一个gay。”
项磊说完,埋下头去,痛哭失声。
没等项磊哭完,何飞已经将他拉起身。项磊只顾呜呜地哭,直到何飞拽着他下到一楼,他都没来得及问何飞这是去哪、做什么。
何飞朝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出租车招了招手,然后对身后跟来的魏桐说:“你回去吧,自己先睡,我们回不回来都会打电话给你。”
“你们去哪……”魏桐不解。
“找那帮孙子去!我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有多少人,大不了拼命!操!我倒要看看这帮孙子敢不敢拼!”何飞狠狠地说。
“项磊都回来了,他们不应该还在那里啊!”
“去看看才知道!”
出租车掉头了,项磊努力忍住眼泪,站在那里犹豫无措。他说算了何飞,他们或许是一个地下帮派。何飞气急败坏地说项磊你电影看多了,别高估了现实生活中这些人的能耐,你越软弱可欺他们越嚣张,你跟他们拼命的话没准儿他们能尿一裤子!
何飞让项磊打电话给小周,项磊说电话被他们扔河里了,何飞愤愤地骂了一句,转而问魏桐有没有小周的电话,魏桐摇了摇头。
车来了,何飞拉着项磊上了车。他摇下车窗对魏桐说你先回去,等我们电话,然后对司机说:五环外,清河。
那些人怎么可能还在原地呢?
一路上,项磊断断续续讲了刚才的经过,司机听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指什么人,不时插话问项磊“到底是为什么啊”,要么就附和着何飞一起骂上几句。出租车沿着那条漆黑的小路走了一遍,一路空无一人。经过那处矮墙,项磊指着说:就在这里。何飞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然后他转头看看身边的项磊。项磊的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何飞情不自禁伸出胳膊揽住了他的肩膀。项磊的肩膀被何飞一晃,眼里的泪水经不住震颤就滚落了下来。
好像这一遭,只为在项磊对这个地点的记忆中,加进去何飞的影子。
师傅问接下来去哪,何飞想了想,说出了紫轩宾馆的地址。对项磊说了很多次去那里住,这一次,再也不只是说说而已了。
项磊远远坐在大厅的角落里等着,何飞一边打电话给魏桐,一边在柜台前开房间。
一进房间,何飞关了房门后马上扯住项磊,结结实实抱在了胸口。
“项磊,别他妈的找啦!我来做你男朋友!我可以……”何飞冲着项磊的脖子冲口而出,他的声音被项磊身上的羽绒服领子当着,含含混混传到了项磊的耳朵里。
项磊没有说话,他的肩膀在何飞的臂弯下开始剧烈地抖动,何飞的耳后随之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呜咽。
“你总是跟魏桐说我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他妈的是!我肯定是!我对你这心思要不是喜欢我就不是人!”何飞继续说。
项磊呜呜啦啦说了几个字,何飞没听清。
“嗯?什么?你说什么?”
“我怕害了你……”项磊吸了吸鼻子说。
“笨蛋!记住!我不是变成这样的,知道吗?谁也改变不了我。我本来就这样的,我现在算是看清了。你不也是这样的吗?你说你是变成这样的?还是慢慢发现自己其实是这样的?不想我这样,除非我们根本没有认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