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语老师走后,何飞一时间抓耳挠腮,特想找个没人的地儿打个电话给项磊。自所以要找个没人的地儿,倒不是怕身边的人取笑他这么急切地要打电话给一个男生,而是怕自己对着手机一时讲不出几句话来给瞧见的人都替自己紧张地捏一把汗。
何飞觉得自己的想法未免夸张了些,却也明白这夸张其实只是因为不解。
何飞在手机柜台前选了半天,最终选了那款摩托罗拉V70,项磊曾经赞叹过它的360度旋转盖儿设计。买完手机何飞才发现电话卡还在家里扔着,于是又买了一个新号码。何飞故作聪明去了地下车库,——那里清净,不料信号奇差,电话接通后,双方相继喊了几声“喂、喂”之后就被项磊挂断了,然后何飞有些懊恼地返回一层,走出了商城。
还没等何飞重拨出去,项磊已经打了回来。何飞胡乱想着,他是不是以为是哪个旧情人或是新网友打的呀?这么快就回了!如果他知道是自己,会这么快接通又在挂断后这么快打回来吗?
“喂,你好!”项磊的声音。
“你好。”何飞觉得好笑之余竟然多少有些无措。
“你好,哪位?”
“我。”
“谁呀?没听出来。”
“我!”何飞有些不耐烦。
“何飞?”
“嗯。”
“……”
“干嘛呢?”
“找了份工作,正上班呢。”
“哦。在哪啊?”
“亚运村这边儿。”
“做什么呢?”
“电话销售。”
“哦。怎么样?”
“不太好做。你换号码了?”
“没,没,这个是临时用的。”
“有事吗?”
“没,就问问你,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哦。”
“……”何飞仰着脖子看天,靠,太阳真他妈的毒!短衫背后已经汗湿。
“那什么……我正上班呢,不跟你说了。”
“等会儿!……哪天出来一起吃饭吧。”
“恐怕不行,我白天上班,晚上还有一份家教。开学再说吧。”
“哦。那算了。Bye。”
“bye。”
毫不客气,便只剩下了一片忙音。
不过还好,这境况远远好过何飞一度的猜想。何飞曾经想象过听筒里传来的将会是怎样冷冰冰的声音,说不定只有来往两三下的几句对白而已。
然而随后何飞又有了一丝不安。那声音听上去也太过平静了些,像白开水一样不咸不淡尝不出任何味道,好像,反倒不如冷冰冰的更值得人玩味。
一时间,何飞忽然又烦躁起来。
开学后拿到成绩单,宿舍的兄弟们纷纷叫骂。除了项磊,每人都挂了科。周云志玩游戏都玩疯了,看到四门功课亮起了红灯才傻了眼儿。何飞和刘冲都挂了两科,我和郑东明都栽在了线性代数老师手里。要说那线代老师也太缺德了些,全系挂了将近一半人。他妈的差得远也就罢了,我和郑东明一个58分,一个59分,看了分数窝心透了!
刘冲嚷嚷着出去喝酒,问了半天,只有何飞一个人响应,临出门时,何飞硬是拖上了我。我说“哥们儿还要陪媳妇儿呢。”何飞说“别你妈就那点儿出息!”
小饭馆儿里聊到暑假前的四级考试,系里的成绩更是惨不忍睹。考过的人还不到四分之一,大部分还都是女生。两年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前三次考试挂科的人不多,老师们碰见差四五分不及格的,都能网开一面给个及格分,这学期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个个心狠手辣。兄弟们这才发现大学也不好混。
“项磊六级过了吗?”何飞放下酒杯问刘冲。
“过个屁!听说开考四十分钟了才赶到考场,监考老师根本没放他进去!”刘冲说。
何飞没有吃惊倒笑了:“考试都能迟到。”
“你不知道啊?那小子上午帮人考四级,回来时堵在路上了。”我说。
“真能耐!”何飞笑笑说。
“这事儿班长也忒不地道了些,请项磊帮他老乡考试,老乡过意不去硬塞了600块钱给项磊,班长知道了还找项磊抽了两百块钱分成……”
“傻B!”何飞骂道。也不知道是骂班长还是骂项磊。
暑假里何飞只打了那一次电话给项磊,何飞在电话里邀请项磊有时间一起吃顿饭,项磊推说等到开学后,开学后,何飞并没有真的找项磊出去吃饭。有很多关于项磊的事,何飞都要听宿舍的兄弟们无意中讲起才得以知晓,所以在项磊面前,何飞越来越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唐突了些。
第一节日语课,何飞去听了,不知道为什么,怕项磊看见自己,临上课时才从后门悄悄溜进教室,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看看自己桌面上空无一物,实在难看,于是何飞拍了一下前排同学的肩膀,问对方借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二十来个人听课,何飞的位置太显眼儿了,日语老师一进教室就惊讶地看着何飞。何飞用讪讪的笑回应着,然后听到日语老师说:“干嘛都坐那么远?怕这大教室被我们浪费了吗?还是想锻炼一下老师的嗓门儿?都集中起来!何飞!你这家伙连个书都没有还往角落里钻,坐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