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脑袋一轰,一下子就想到了项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也没什么,项磊发了高烧,正赶上这节骨眼儿上,还被问出去过北大,学校很紧张,怕是非典,班主任过来问问情况……”
“人呢?”
“学校卫生院呢!说是要隔离。”
“不都他妈的控制住了吗?学校解封不就是说外面已经安全了吗?”何飞叫道。
“现在去看扁桃体发炎都要量体温化验血。学校也是谨慎起见。”班长说。
班主任和校医戴着口罩敲开了我们宿舍的门,问清楚项磊去北大之前在学校附近的外面吃过饭、但从北大回来之后就没有到过宿舍之后,要求我们一周内小范围活动,大二下学期的课程差不多也要结束了,可以不用去上课,由班长代劳传达课堂内容。然后校医问我们其中有没有人和项磊接触更多一些,我们齐刷刷地望向何飞。何飞想也没想就应了一声“我”,于是校医更加强调我们要在一周内坚持小范围活动,尽量不要近距离接触他人。然后,何飞被带去了卫生院。
何飞在校医的带领下做了一套例行检查,然后被通知要接受至少三天的隔离观察。何飞虽然认为多此一举,但是看到校医不无慎重的脸色,多少也有些紧张起来。何飞想想,觉得项磊总得来说好像就没走过什么运。
观察室其实就是卫生院合并几个诊疗室后腾出来的房间改造的,房间里有四张上下铺,一个床头桌,床头桌上摆放着一台古老的电视机。隔壁是一个活动室,正中央的位置放了一个乒乓球案,两侧各是四张连体的椅子。仅此而已。
房间里好像已经住了一个人,靠窗的下铺上散乱地堆着一些衣服和书,还有一个看上去似乎眼熟的单间斜拉包,校医安排何飞睡在那张床的调角位置,并嘱咐何飞不要和另外一个同学共用贴身物品。
何飞一边应允,一边怀疑:这也叫隔离?
校医临走时,何飞问可不可以回宿舍带些私人物品,校医说打电话让同学送到卫生院传达室吧,于是何飞借了校医的手机打了电话给刘冲,让刘冲带上CD机,再去图书馆借几本小说过来。
校医走后,何飞打开电视机,开始想象接下来苦闷的三天该怎样度过。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竟是魏桐。
两个人都吃了一惊,然后同时问出“你怎么在这儿?”
魏桐说早上六点就被项磊的电话吵醒了,当时楼管阿姨还没有开门。魏桐在宿舍楼下见到项磊时吓了一跳,他的两只眼睛通红,手还一个劲儿地抖,问他怎么了,他有气无力地说浑身冷极了,然后魏桐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天!滚烫得能贴锅饼子了。问他怎么不去看医生,他说昨晚打车回来着急下车,钱包拉出租车上了,现金、身份证、银行卡、一卡通全都没了,宿舍也已经锁门了,就在外面淋了一夜。魏桐看看项磊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不禁大叫“你真有病!”问他为什么昨晚不打自己电话……这时魏桐让何飞猜猜项磊怎么回答。
一时间,胸膛里像是钻进了一队食肉的蚂蚁,何飞只顾强忍着被密集的牙齿撕咬着的滋味儿,全然忘了回应魏桐。
“他说:‘我要是好意思打电话给你,也就好意思打电话给何飞了。’他真有病!真搞不懂他怎么在浑身上下滴着水时还能顾及到‘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后我们赶紧来卫生院,可是夜班的医生已经走了,白班的医生还没来上班,值班的护士打着哈欠不耐烦地让我们一边量体温一边等,量完体温连护士都吓了一跳,39度8!他可真能忍!”
何飞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摸到火机的时候何飞感觉到自己的手有点颤抖,于是那只拿着火机的手就踌躇在口袋里,迟迟没敢当着魏桐的面儿拿出来。
“护士赶紧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拿出三个口罩分给我们三个人戴上,领着我们去了发热隔离室。护士让项磊躺在病床上休息,又把我安置在隔壁的房间,让我暂时先不要离开。很快校医就到了,看完项磊的病情后校医告诉我,我也要隔离观察最起码三天的时间。——对了,你怎么也来了?你们宿舍还有其他人发烧了?”
“嗯、嗯……我也得在这儿待上几天。”何飞支吾道。
何飞想,自己真不够了解项磊。好像一点也不。
“项磊就在楼上,可惜隔离期间不让上楼去看。”魏桐说。
“晚上他去哪了?”何飞忍不住问。
“他说他在教三的楼梯上坐了一夜。只有教三没门锁。”
何飞起身,说自己去卫生间。
在卫生间的窗口,何飞点上了嘴角一直叼着的那支烟。抬眼一看,正好是教三楼的一角。“操操操操!”何飞压抑着声音一连喊了几句。他真想昨天晚上重新来过,若是带他去了紫轩多好,往后,这种事一定再也不会发生。这一刻,何飞那么确定,倘若真是那样,项磊绝不会再去找他的那些朋友了,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