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忽然就这样丢掉了强悍而主动的攻势。
“你丫什么意思?说说吧,你丫到底什么意思?”何飞一边推搡着手中的肢体,一边开始怒吼。
“什么什么意思?”
“不是说好的吗?就这样了!不是说好的吗?”
“我那是哄你呢,你还当真了?你真可笑!”他的声音开始哽咽,“没你这样的!你别绑着我了,我求求你!我消受不起,你还是离我远点吧!”
“这么长时间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是你一厢情愿觉得好好的,也是你突然发神经!”
“嗯。我知道了。”何飞松开项磊,退后一步,“我知道了。你毕竟不是他。他没有上过同性恋网站,也没有找过男朋友,他如果还活着,一样不会去尝试这些东西,我们还是会每天都混在一起,我有女朋友,他也会有,以后我娶了老婆,他也会成家,我们一直会是兄弟,不分彼此,老得走不动了还是一样。可是,你不是他。”
项磊发出声音,何飞一时间分辨不出,那是嘲讽的笑,还是隐忍的啜泣。
“项磊,就算我他妈的承认自己是一个同性恋,然后愿意做你的男朋友,甚至和你住一块儿,几年、几十年或者一辈子,你要知道,你也不过只是他的替身而已,因为没有他我就不会从一开始就想要保护你,现在又站在这里和你废话!而你不可能是他,你远没有他干净。”
何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些没有任何征兆的话来,这些话几乎未经丝毫的斟酌便脱口而出,他的心情也随之而变得异常落寞起来。很久没有想起小二了,这一次的思念,竟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
项磊离开了,何飞一时间忘了伸手拉住他。也许不是忘了,而是既然说出了那样的话,也就意味着已经放弃了挽留他的余地。
就像电影场景一般,雷电掺乎进来,雨声渐大,何飞一度以为这是为了配合场景而煞费苦心的一场人工雨,这雨,就像他的那些台词一样并不给出适当的征兆,只是当项磊的身影没入夜幕中时,它便自以为合时宜地登场了。
何飞想想,说出那些羞辱的话,竟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宜直言的委屈和在乎。而在对方看来,结果显然恰恰相反。
一团糟。无论是这个雨夜,还是何飞的心情。
何飞去了网吧,第一次刷夜。
网吧机器上的游戏玩了个遍,何飞觉得索然无味。鬼使神差注册了新的账号登陆项磊以前常去的论坛,那里几乎成了荒园,杂草丛生。好像回到了当初在网上躲躲藏藏做回许梦虎时的光景,又好像全然忘记了当晚发生的一切,何飞心平气和地点开了项磊的账号,发现他的最后登录时间还是刚开学的时候。
又去学校BBS逛了一圈,翻了半天找到了项磊、石卓和陈韬光三人合写的《郁剑狂刀》,那个关于侠骨、江湖和幻境的传奇乌托邦早已被当事人遗弃。谁也不能因为意料外的结果而去否定任何一个人成长过程中某一刻的热血沸腾,但是它往往会抛锚在适当的年月,他日,只能在无意间回头看看时,你才能记起和它曾经有过的那场邂逅。
关于成长,有时候是几十载,有时候是十多年,也有时候,只消几个月,或者那么几天而已。何飞想想也觉得其实项磊已经改变了不少,这是他理所当然的成长。
登上QQ,何飞双击了唯一一个好友的头像,点开了聊天记录,那里一片空白。何飞这时才记得是在网吧。
何飞看着聊天记录中的空白区域,一时出了神。
也许他是对的。自己常常想当然地在心里想着“给的不多却是我全部”,并以此作为霸道地去占有和去索取的砝码,同时用“全部”为“不多”尽情地开脱,从来也没去问问对方够不够。也许不该这样,也许真该离他远点儿,也许他只是怕自己会深陷,也许他真的会情难自控,也许他根本无法胜任何飞单方面描摹好的那份愿景。
也许这样下去,他最终还是会受伤。
也许他们的未来,就像面前那个聊天记录区域一样,换了时空就会一片空白。
何飞仔细地总结了一下自己,始终没能发现自己有什么值得上帝重新再赐给自己一个小二。
就像许梦虎那样,远远地看着丫的,就好了。没准儿还真能给他找到那个不忍也不会伤害他的人,然后比自己更天经地义地守护在他的身边。
假如……假如下一个又是吴亮或者李增,操!鼠标和键盘都知道何飞会干什么。
丫的不会还淋在雨里吧?应该不至于那么傻,那场景已经CUT了。
刷夜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尝到这滋味儿,何飞真有点佩服系里那帮一连几天刷夜的兄弟们了。扒着键盘昏昏沉沉地睡睡醒醒,好不容易捱到早晨6点,何飞马上赶回宿舍。
睡到接近中午的时候被人推醒,何飞睁开眼睛看了看,满屋子的人,真难得,宿舍里的兄弟只差项磊一个不在,他们悉数站着发呆,没玩电脑,没凑牌局,也没有你一句我一句地吹牛。何飞心生奇怪,却无心多问,掉转身体准备继续睡觉,班长又来推何飞的肩膀,一边推一边说:起来吧,何飞,等会儿班主任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