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卓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项磊,说:“后来我才发现我这做兄弟的很不够格,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他家里看看。直到前几天我才听说,他妈一直卧病在床,生活几乎不能自理,他爸本来开出租,出了一次车祸,全部家当都赔进去了,几十岁的人了,现在在一家物流公司当搬运工,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转成司机……”
“有一次,他跟我讲他想休学,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愿意讲。我真想不到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碰上困难会这么没自尊,竟然干出了这种事儿!”
石卓的表情,既像是难受得想哭,又像是恨得牙痒痒。几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应话,索性都一直沉默着。
“项磊,那些钱……就当是我借来帮兄弟分担困境的吧,我会还给你。”石卓说。
“行啊!”项磊接道,“门口就有ATM,你现在取给我吧,一共是一千三。”
项磊说完,喝了一口酒。何飞哼笑一声,石卓和两个女生怔了。
“那个……你别误会。痞子对不住你,不值得你拿他当兄弟,所以我才这么说。”石卓意识到了什么,慌忙解释。
“有点儿赎人的意思啊!”何飞接道,“不过石卓,过节可以讲人情,但形象赎不回的。项磊从一开始就自认倒霉了,估计这会儿倒也心安了,你就别整这些没用的了。”
“可我觉得……”
“你要么现在给我一千三,要么就别跟着废话了!”项磊不耐烦地打断石卓。
石卓当即噤声。
何飞倒不觉得项磊穷大方,换成自己,何飞一定也会是这种反应。
这顿饭吃得相当压抑,不过,好像多少也带来了一些释然。不说项磊,就连何飞都觉得,即使陈韬光的形象不至于因为面临困境的开脱而得以保全,至少也没那么令人厌恶了。
学校取消封禁之后,何飞没有着急搬回家。习惯住宿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一旦习惯了,何飞倒有点舍不得轻易更换生活模式了。最起码,现在不用每天早起赶车,偶尔还能睡睡懒觉。
然后有一天何飞说搬就搬了。
这天晚上晚饭后,何飞问刘冲为什么下课后就一直没有看见项磊,刘冲诡秘地笑着说项磊出去见网友了,——都他妈憋了快两个月了。
何飞走出宿舍,在宿舍楼门口打了电话给项磊。
“你在哪?”
“怎么了?”
“我问你在哪?”
“北大。”
“几点回来?”
“八点吧!怎么了,有事?”
“没。”
何飞挂了电话回到宿舍。郑东明招呼大家打升级,何飞摆摆手说不想玩儿,然后软硬兼施赶走了电脑前的刘冲,霸占电脑玩了会儿游戏。
八点一刻,何飞再次走出宿舍,来到宿舍楼门口打电话给项磊。
“你在哪?”
“北大呢!”
“什么时候回来?”
“碰见老乡了,晚会儿吧。”
“几点?”
“九点吧。”
“好。”
何飞开始沿着新操场的施工地往校园湖走。六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燥热,而这天晚上似乎更胜往常。何飞看着湖边腻在一起的人,不由替他们浸了满身的汗。
原地等候总归是一件辛苦的事,倒不如记挂在心里四处游走,等自己要等的事差不多已经发生了,再急匆匆地赶过去见证。说这样就不算等待了似乎有些自欺欺人,但,重要的是这种自欺欺人能够恰到好处地拯救心情。
何飞刻意拖到九点半才开始往宿舍里走。项磊不在宿舍,何飞检查了水房和卫生间,根本不见项磊的影子。何飞刻意压制着胸中的火焰,拨通了项磊的手机。
“你在哪?”
“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我还在北大,老乡非拽着我吃烧烤喝啤酒呢!我实在推不掉……”
“你到底几点回来?”
“我现在也说不好,到底有什么事啊?”
“没事!”
何飞感觉自己无法控制情绪了,索性挂了电话,可过了五分钟后,大概又是另一个何飞吧,还是再次拨出了电话。
“完事儿没?等会儿没车了!宿舍门也关了!”
“那个……我老乡说等会儿有雨,不让我回了,让我去他们宿舍凑合一晚……”
“是你老乡还是陶铸闻啊?”
“……”
“你几点回来?我有事儿!”
“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回来说。”
“那好吧,估计再有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后。
“回来了吗?到哪了?”
“刚完事儿,老乡正送我去车站。”
“还能有车吗?”
“我们去看看。”
十分钟后,大雨倾盆。何飞站在宿舍楼入口处的门厅,接到项磊的来电。
“没车了。出租车过了不少,没空的……”
“你他妈的故意的吧?我都跟你说有事儿了!”
“什么事儿啊,你跟我说啊!”
“都说了电话里说不清楚!”
“可我打不到车。”
“你等着,我叫辆车过来接你!你在哪个门儿?”
“算了,我们再等等吧。”
五分钟后,何飞再次打了电话过去,听筒里,没了雨声。
“打到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