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试试吧。随便你怎么着,看我行不行。”何飞说。
项磊哼笑一声。良久才又说:“算了吧。咱俩都认了得了。”
“都认了?认什么?”
“该怎样怎样,就这么着吧,别整那些蔡明亮的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儿了。”
“那你呢?”
“你不是看过我发给陶铸闻的短信了吗?你觉得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吗?”
何飞想,他一定担心结果,才不敢接受尝试。他担心结果,一定是因为他现在还舍不得放弃这种关系,尽管这种关系同样也不是他最想要的。
“项磊——”何飞等着项磊答应。
“嗯?”
“我想我他妈的真喜欢上你了。”
项磊一动不动,也没有继续回应。何飞转过身体,把一只胳膊伸在项磊脖子下面,另一个胳膊放在项磊腰际。
何飞自出生以来从没有过需要内心踏实的时刻。
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心里踏实极了。
P.S.我的资料里有QQ群。
这年的愚人节,没有人再像中学时那样疏于提防而频频上当了,事实上,大家早在前一天就做好了捉弄他人和防止被捉弄的准备。好像,因为多少成熟了些,也只有刘冲这样的活宝还能对这样的节日保留着浓厚的兴致。我在水房洗衣服的时候,这家伙煞有介事地走过来说:老大,法学系嫂子的电话,赶紧地!我理都没理他。一整天,这孩子对所有他碰到的人故技重施,结果没有一个人上当。
刘冲不甘心,打电话约了女朋友在正门口等,挂了电话自己坐在床上乐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张罗牌局。半个小时候,女朋友打来电话质问,刘冲终于颇有成就感地对着手机哈哈大笑:“傻瓜!今天什么日子啊!不许生气!我这儿打牌呢。”
晚饭后,8点多的样子,刘冲在新浪网看到了张国荣跳楼自杀的即时新闻,他指着那条新闻对我们说:新浪这么搞肯定是要通过张国荣本人同意的吧?然后,我们都开始惊讶这么正统的网络媒体也会为了一个洋节日恶搞,谁也不相信那是一条已经发生的新闻事件,我们开始谈论张国荣的性取向,谈论他在《春光乍泄》里和梁朝伟的床戏,甚至对他几年前在演唱会上的妖气装扮表达了不同程度的恶心。
刘冲的女朋友是个地道的荣迷,刘冲打电话告诉她:张国荣跳楼自杀了,就刚才。然后我们听到他女朋友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咆哮了一声“滚”,然后她问刘冲是不是也看到了新浪网的鬼扯消息,她说哥哥一定会将这个破网站告上法庭的。
北京地铁站内卖报游商的吆喝声中,刘德华都死几百次了,隔天我们仍旧可以看到这个越来越不服老的男人变换着造型在各式舞台上活蹦乱跳。可是这天,关于张国荣跳楼这件事,不光新浪在说,搜狐也说了,还有网易,我们感叹,这玩笑开得不小。
第二天,张国荣的名字和照片替代“非典”二字登上了北京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大概所有的中文报纸都概莫能外。一向严肃呆板的央视正统新闻节目,竟也破天荒地对一个花边儿绯闻缠身的香港艺人的离世做了完整的报道和正面的评价。好像从这天起,在看到多数人的震惊和缅怀之后,少数一再对他非议的人开始闭嘴了。
晚上,有不少人自发地来到校园湖中央的小岛上,点了一圈蜡烛。吉他协会的音乐达人在蜡烛中央唱起了《风继续吹》,刘冲说,女朋友在这样的烛光和音乐里靠着他的肩膀呜呜地哭个没完。我们常常笑这样的女生花痴,可是当我们看到或听到这样的女生为一个一生不得相见甚至毫不相干的人流出眼泪时,还是会忽然心动。
另类才女瞌睡猫在校园BBS发的帖子被固顶了,她说:很多人一直在批判“偶像崇拜”,其实,“偶像”和“崇拜”这种词原本就很肤浅,根本不足以描绘她所认识的荣迷们心底那份爱,那其实是一份无所保留的、只有出发没有回程的、在纯粹的精神世界里饱满真挚的爱,这种爱,并非单纯地基于某个人外在魅力对他们的吸引,或是仅仅基于他们各自飘渺的幻梦,而一定是基于一份人格的认同。善于用哲学思辨的人挂在嘴上的“偶像”一词常常会否定掉很多他们根本无法了解到的价值,可是如果哲学的思辨可以解释感情,那我们就全都不是人,而是一架架机器,一堆堆没有感情的化合物!
谁都可以预料,对一些人来说,4月1日,从此将变得不再戏谑。
不知道为什么,当何飞看到报纸的时候,第一时间想找到项磊,他的心里有一份难以名状的撼动,他相信他可以在项磊那里找到一份理所当然的共鸣。
何飞没有事先联系项磊,而是象征性地敲了两三下便直接推开了项磊住处的门。
当时,项磊盘腿坐在床上,身体周围全是摊开的报纸,几乎所有在北京发行的报纸,他都买了。他的眼睛里好像闪动着微光,在看到何飞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他为此而不好意思极了。何飞从来没有留意到,项磊也是荣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