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何飞愿意就这样一直亲吻下去。
只是把自己的嘴唇放在另一个嘴唇上而已,谁规定那是谁和谁的嘴唇了呢?
小二真的没了。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有一天何飞梦见了小二,兄弟俩在后海边的胡同里边走边侃,还和对面走过来的校友打了声招呼,何飞醒来后很不甘心,真想去找那个校友求证他和小二在一起的情景。
他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为了梦见小二,何飞每天睡觉前都要去回忆他和小二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像电影画面一样,一帧一帧地回放。可是他们说的全是狗屁!何飞发疯一样地想着小二,无日无夜的想,可他再也梦不到小二了。
何飞爬起来,开了台灯,开始倚着床头呜呜地哭。
爷爷路过何飞的房间,推门走了进来,轻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何飞说他的小二没了,他以后再也看不到小二了,连做梦都梦不到了。
何飞告诉爷爷,他原本想一辈子都和小二在一起的,没想到小二的一辈子这么短。
何飞告诉爷爷,他的小二比他的女朋友都重要,可是小二可能到死都没信这一点。
爷爷把十八岁的何飞当成七八岁的何飞一样搂在怀里,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悠悠地告诉他:他一定能听到你说的话,他现在相信了。
一如何飞所料,这个真相对项磊来说,和对自己来说一样残忍。好半天,项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一定是在用一种极其不信任的眼神,穿过夜色凝望着何飞半躺着的地方。何飞说了太多的谎,他的不信任因此会显得理所当然。
“很多人会在某些时候把面前的人错当成别人。”项磊缓缓地说,“我却不一样,有些时候,我会把自己错当成别人记忆中的某个人。”
何飞觉得自己快要流出眼泪了,尽管这情景看似并无煽情。何飞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找到项磊的肩膀,然后一把揽了过来。这一刻,何飞的鼻腔里竟有了些酸意。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接受不了,老天为什么偏偏找上了他。”
何飞跳下床去,摸出了自己口袋里的烟,点上,项磊说我也来一支吧,何飞便把点上的那支烟递给了项磊。
何飞在烟头忽明忽暗的光亮中看着项磊忽明忽暗的脸,忽然觉得那张脸倒不如黑暗里靠想象来得熟悉。项磊学着何飞,也倚上床头半躺着,在他半躺下的前一秒,何飞好像是出于一种习惯似的,再次伸出胳膊放在了项磊脑后。
要说,浓重的夜色本质纯粹,于是,夜色里的精神和思想往往也会跟着纯粹起来。
“我觉得我的身体和精神是分裂的。”何飞说,“我真挺喜欢你的,这话说出来倍儿恶心,——可我身体上应该不行。老实说,我真希望自己也是同性恋。”
项磊笑笑,越过何飞的身体,把烟灰弹在地板上。
“你喜欢……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偶尔会像小B?”
“不知道。总之,以前在网上跟你说过的那些话,真不是随随便便说出来的。有时候感觉你丫挺傻的,不过倒也傻得可爱,跟谁都没心眼儿,就连郑东明那号人,你都愿意替他着想,看着我就来气!就算最烦你动不动就犯轴儿,可看到你那轴劲儿,我也会觉得蛮有意思的。”
“我心眼儿多着呢,只是你没发现而已。”项磊不屑地说。
“你得了吧你!就你?”
项磊微微起身,拿开了何飞放在自己脑后的胳膊,“会麻的。”他说。
“看见没?你干嘛总是这么容易就替人着想?”何飞说着,再次蛮横地将自己的胳膊伸到了项磊脑后。
“看见没?别人觉得我这是替人着想,其实我这是为自己考虑呢,——我是觉得脖颈子搁得难受!”他辩解说。
何飞不由得笑了出来,完了,又在项磊的耳朵上揪了一把。
“你那小说真是害我不浅。那段时间我他妈的都中毒了,满脑子都是小说里的那几个人,有时候走在大街上,会觉得路过的某个人很像你那小说里的人物。我打印下来以后,还被我妈看见了,她问我干嘛打印这些东西,我就说是小二生前写的,她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了。”
“啊?”项磊扭过头,吃惊地看着烟头光亮中一脸满不在乎的何飞。
“我要是同性恋一定好办,我们全家谁也挡不住,再说,我妈也不信他儿子会有这个倾向。以前我跟我妈提过小二对我的想法,她只说,俩小屁孩儿能懂些什么情情爱爱的,并没说让我躲小二远远儿的话,小二来了,她还是会当自己半个儿子看。”
“你爸呢?”
“我爸更不值得操心,完全遗传了我爷爷的性格,从来不强迫他人的意愿,无论他认同与否。
“ “你这情况,不当同性恋真是可惜了。”项磊说完,自个儿先笑了。
“我要真变了,带你丫去我们家过堂,你丫敢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