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狐疑地看了项磊一眼,回说:“早言语啊!冲这边儿撅着。”
项磊感觉,那一刻全世界都看到了自己,一身龌龊无处躲藏。
“尖锐湿疣!”女医生说着,开始在病历卡上龙飞凤舞。
项磊想,门外候诊的人,大概都听到了吧。
“做服务生的?”女医生写处方的时候问项磊。
“嗯。”项磊随口应道。
后来,李增看到处方时说,那女人的意思是问你是不是做服务行业的,你这么回答,显然对方认为你来钱快,处方上的药,1000块钱也下不来。
然后去电灼。当那个手执电灼器具的胖医生看到项磊退下裤子以后背对自己时,不禁问道:“在后面啊?”项磊没说什么,闭上眼睛当作别人和自己一样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来日就算马路相逢,那人应该也不会记得对面这个人有过这样的一天。
“你爱人传染给你的?”胖医生问道,大概是为了缓解项磊的紧张状态。
“嗯。”
“你爱人……也是男的吧?”胖医生继续发问。
“嗯。”
“这地儿本来就不是性器官,悠着点吧。”胖医生建议道。
“嗯。”
然后项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
空气里随之弥漫开来的味道,也让他禁不住恶心起来。
98
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项磊专程去找了一趟魏桐。
项磊小心翼翼地问魏桐有没有和邵一鸣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魏桐先是一脸不可思议,接着笑着问项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项磊这才发现,找魏桐来问这件事根本就是个错误,于是打算,周末看到邵一鸣的话,直接问他。
邵一鸣当然想不到,项磊会制造和他独处的机会。
在此之前,邵一鸣一度觉得,他和项磊之间的关系,已经毫无任何指望可言了。项磊问出那个问题后,邵一鸣甚至有些窃喜,他急切地回答说:“没有,绝对没有!”
项磊深呼一口气,说道:“那就好,你离开他吧。”
这误会大了。邵一鸣以为项磊这么说,是打算接受自己。
邵一鸣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你,你想好了?”
项磊讽刺地笑了,他对着那双清澈的眸光送去了一脸鄙夷。
“你装什么?我并不打算找你要医药费!”
邵一鸣看到项磊鄙夷的神色,当即愣在那里,几秒钟以前的窃喜尴尬地渐渐隐退,他良久没有做出回应。在项磊看来,这无疑是邵一鸣心虚的表现。
“项磊,你在说什么?”良久以后,他这么问。
“如果你这是在装,揭穿你也没什么意思,你我心知肚明就是了。如果你真的还没有出现症状,不用太久,你就知道我今天在说什么了。”项磊说完,转身要走。
在这样的情景下,邵一鸣应该拉住项磊问个究竟,没错儿,他是这么做的。
“你生了什么病?”邵一鸣追问。
项磊想挣脱,失败了。
“放手。”项磊说。
“你说啊,你生了什么病?你刚才在说什么?”
项磊觉得太没劲了,自己又不是来讨什么说法的,何必说得那么清楚?项磊觉得那个词用嘴巴说出来,都会让自己感觉到无比痛苦和恶心。
“你他妈的给我放手!”项磊用力挣脱邵一鸣,转过身去,烦躁地迈开了步子。
“项磊,我要退伍了。”邵一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项磊几乎要停下脚步了,但,仅仅只是“几乎”而已。
其实,邵一鸣仍在退伍和留在部队两件事之间犹豫,但是这一刻,当项磊义无反顾转身离开时,邵一鸣忽然打算,如果项磊听到这句话毫无反应,自己还是选择退伍吧。
项磊在前方的楼影处转个弯消失之后,邵一鸣难过极了。
邵一鸣找到魏桐,提出了分手。
魏桐当场就急了,他问邵一鸣为什么,邵一鸣说,自己要退伍了。
把邵一鸣送到车站时,魏桐哭了。而邵一鸣坐在回部队的车上,也差点流出了眼泪。邵一鸣看着车窗外和自己无关的喧嚣,一遍遍地回忆着项磊刚才的决绝,无奈而心痛地告诉自己,一切都完了。
关于项磊的故事,现在可以对邵一鸣做出总结了。
冬天正式来临之前,刘冲说,宿舍里曾经接到过若干次找项磊的电话,来自同一个声音,项磊确定不了,那人到底是不是邵一鸣。
总之,此后,项磊和魏桐再也没有接到过邵一鸣的电话,更不用说见面了。项磊曾经在QQ上看到过邵一鸣的留言,但并没有回复他,而是直接将他加到了黑名单。
99
李增一直在找工作,但是始终没有眉目。
餐厅服务生的工作,李增是断然不屑于去做的,本来有一个药店零售的工作机会,他又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忍受那种枯燥,而跑业务、做销售的行当,好像也不适合他这种人,脾气古怪,没有耐心。
李增因此而烦躁起来,比如正在吃饭的时候,他忽然把碗和筷子哗啦一摔,说:从来没见过把饭菜做成这样的!或者,他从阳台上收回项磊洗过的裤子,放在项磊面前质问:你平时就是这么洗衣服吗?说完,直接扔进了水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