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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斟酌了好几天的时间,终于还是主动联系了李增。
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后,很快说到了见面的话题,项磊问李增什么时候方便,李增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说:“你现在就过来吧!”
项磊犹豫了片刻,随后似乎也迫不及待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去了车站。
项磊在陌生县城里的居民区胡同里绕了好几个来回,总算找到了李增说的那个蓝色变压器。骄阳似火,项磊觉得如果站到附近那个楼影处的话,大概不够显眼,所以干脆晒在滚烫的阳光下,专注地盯着对面的胡同。
少顷,李增踢着一双拖鞋,穿着件过膝的大裤头,光着的膀上随意搭了件粉蓝色的T恤,由远及近。项磊迎上去的时候,一路看着自己的鞋子,直到听见李增问了句“很热吧”,这才抬起头送了一个微笑出去。
除了项磊的矜持,一切都很自然,好像这二人原本就熟识。
走进一扇古朴怀旧的木门,来到一个稍显拥挤的小庭院。一栋二层小楼,上下各三间,东侧一间平房紧挨着一个小菜园,小菜园里瓜果蔬菜一应俱全,菜园边是通往二层的楼梯。李增带项磊到了二层东侧的房间,那房间里铺了一地的泡沫垫,进屋还要脱掉鞋子。李增调了空调温度,又切了西瓜,让项磊从电脑里找自己喜欢的音乐听。
然后,两个人一边吃西瓜,一边从音乐开始聊起。
李增躺在床上,项磊坐在电脑前,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小广。李增问项磊要不要看小广的照片,接着就把相册拿了出来。
照片里的小广大概是还读中专时的样子,虽然挂着一排淡淡的小胡子,却掩饰不住满脸的稚气。项磊想,大概谁都会觉得这个小男生其貌不扬,但是一旦你听说过他,就会在看到他的小眼睛、小胡子以及似笑非笑的嘴巴时,不由地心说,这家伙真可爱。
“有时候我真有点恨他。”李增呆滞地凝望着天花板,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总觉得我对他狠心是天经地义的,他对我狠心却不应该……我是不是很自私?”
也许真的不是在问身边的项磊,李增保持着缓缓的语调继续说:“其实半年后他来过一封信,我本以为他想我了,拆信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他信里却说,‘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有一天我可能会回来找你?念在兄弟一场,怕你枉然等下去,我特地来封信告诉你,绝对不会的!我现在找到爱我的人了,我和他会永远在一起!如果这封信是多余的,你就当我自作多情吧。’没留地址,也没留电话,邮戳印也看不清楚……”
李增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几乎都听不真实。明明和自己无关,项磊却感动个不停,良久,才小心地问他:“你没想过去找他吗?”
“怕……怕他根本不认我,那会让我比现在更痛苦。”
李增脸上的棱角分明看上去和裴勇有几分神似。
这样的一张脸,快乐的时候让你情不自禁要跟着他快乐,不高兴的时候却又会让人马上不知所措。项磊很少看到裴勇的脸上浮现过这样的忧伤,原来,这样的一张脸,一旦表达起忧伤来,也会让人情不自禁要跟着他一同忧伤起来。
“躺我身边一会儿,好吗?”李增忽然说。
项磊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在李增身边小心地躺下。沉默了片刻,李增侧身拥住了项磊。这个沉默的拥抱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以至于项磊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像残缺的胶片投射的光影一样,项磊做着零零碎碎的梦。梦里,李增穿着大裤头把T恤搭在光膀子上走过来的情景一再重现,项磊并无半点矜持,快乐地迎了上去。
这情景最后一次出现时,变得有所不同,对方远远地喊了项磊一嗓子,项磊照例快乐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也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可项磊喊出的名字却是:许梦虎。
项磊喊过这个名字之后就醒了,影像一瞬间全部抽离,项磊忽然有些失落。项磊觉得一场网恋不至于如此深陷,项磊觉得自己喊出的名字,最起码应该是裴勇。
项磊无意中发现对面墙上贴了一张大照片,是一个清秀阳光的年轻男孩,穿了一件当时很流行的蓝白相间横条T恤。
身边的李增对项磊说:“那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网友,邻县的,在省城工作,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这时,李增再次拥住项磊,继续说:“不管怎样,可能早晚还是要见一见的,毕竟聊了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别的推心置腹的朋友……”
项磊大致品味到了李增话里的意思。那分明是一种商量的口气,好像项磊已经是他的恋人了。项磊不由地感觉到了一丝突兀,不管怎样,这种事应该是需要一番斟酌的。
可到了晚上睡觉前,项磊已经来不及斟酌了。
李增吻了他,然后,两个人情不自禁发生了身体接触。整个过程好像顺理成章,恋爱的心情好像也随之水到渠成。